荀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公主你還不了解我嗎?我確實能打,一個人彆說打一千人,就是打一百個我也打不過,實則那晚我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才勉強突圍……”
荀灌把雨夜突圍還有王悅周撫過去接應的過程講給清河聽,“……其實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死去的三十九個荀家部曲,還有王悅他們的幫忙外人是不知道的。江南這邊士氣低落,急需製造一個英雄來鼓舞民心,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變成我孤身一人突破前任圍困了。”
荀家、百姓、軍隊,江南盟主都需要荀灌當英雄。
清河聽了,很是感歎,“時勢造英雄,灌娘莫要自謙,他們選擇了你一個女子之身當英雄,是因灌娘一直擁有殺敵的本事和勇氣,單是帶著三十幾個人就敢闖出城,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荀灌眉開眼笑,“王悅說公主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看未必,公主這張嘴一直甜的很嘛。”
荀灌和她談笑自若,清河慢慢不緊張了。
曹淑說道:“我們已經為公主選了一個清幽的彆院,公主且先住下,這些日子會有不少人來拜訪公主,公主隻需見江南盟主,其他人我和灌娘來應付。”
江南盟主司馬睿是琅琊王,按照大晉的爵位,他隻是個郡王,至於盟主的位置,是王導他們自己編的,並沒有得到大晉正統的承認——也沒法承認,畢竟大晉已經亡國了。
所以,江南盟主隻是個地方割據的政權,清河是惠帝和羊皇後之女,嫡出公主,身份血統自然比江南盟主要高。
所以,清河不需要去拜見江南盟主,反而江南盟主需要拜見她。
但是,清河畢竟是個亡國公主,她是來投奔江南盟主,將來要在盟主的地盤下生存,那麼現在最好的處理的方式,就是各自心照不宣,維持表麵君臣關係,但是江南盟主要見清河,清河必須給麵子。
這些複雜的原因,王悅在船上已經解釋過了,清河似懂非懂,她現在一切都仰仗王悅,除了聽話,她也沒其他選擇。
我真是太沒用了。清河點點頭,“我聽夫人的。”
到了彆院,這裡其實是紀丘子王導的家產,被曹淑收拾出來了安置清河。
清河在曹淑的引導下登堂入室,曹淑說道:“一切都按照公主在未央宮的偏殿布置的,隻是那些舊物都丟失在洛陽了,我搜羅了一些仿品擺出來,希望幫助公主記起往事。”
清河自是謝聲不迭。
以前無論曹淑為清河做什麼,清河都心安理得的接受,從小就習慣了曹淑疼她,寵她,現在看到清河如此拘謹疏遠,曹淑心裡很難受,麵上還要保持微笑,“我為公主請了建業城的名醫,公主是先休息,還是要他們進來瞧病?”
清河其實比曹淑還著急,失去自我,她急需找到自己,忙道:“我不累,宣他們進來。”
曹淑找了三個名醫,其中一個就是荊州城為清河針灸開藥的大夫,他曉得清河過往病史。
最後,清河喝了一肚子藥,頭上插著疏通筋脈的針,像個小刺蝟似的躺著。
吳興郡草包大夫的藥,清河喝了就睡,但是名醫的藥,清河不僅不想睡,她還頭疼。
這個大夫堅決不給清河開嗜睡的藥物,越疼越紮,越紮越疼,清河簡直懷疑這個大夫和自己有仇。
幸好,每次疼的時候,荀灌給她講過去的事情,王悅在外麵彈阮,轉移清河的痛苦,她才覺得略好些。
把自己弄丟了容易,找到了自己可要吃大苦頭。
大夫的針灸加藥物,還有荀灌曹淑的講述,清河腦子裡那些浮光掠影般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了。
就像撥開了層層迷霧,那些記憶露出了真麵目,清河有時候不堪重負,她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經曆那麼多,她看著鏡中的人,我是她嗎?我願意成為她嗎?
就在清河漸漸恢複記憶時,從中原大地傳來消息:大晉又又滅國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洛陽城破,永嘉帝投降,梁皇後自殺殉國,羊皇後被擄走,成為中山王妃。然而大晉還沒有死透,自己冊封的皇太子司馬鄴不顧荀灌之父親,荀崧的勸告,執意離開宛城,去在長安稱帝,國號建興。
這個皇帝有名無實,他當了皇帝,卻沒有人聽他的,他下了勤王詔書,要天下兵馬來長安,但是無人響應。
因為長安周圍全是漢國的勢力範圍,就是一座孤島,且長安周圍都是平原,沒有天險可以守護,任何軍隊去長安,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所以,無論司馬鄴如何呼籲,始終無人響應,這個臨時朝廷窮得連飯都沒得吃,大臣們要去野外收割野穀子充饑,司馬鄴吃的是釀酒用的酒曲米餅,比乞丐好一點罷了。
最後,司馬鄴餓的實在受不了了,隻好投降,他坐上唯一的牛車,睡在棺材裡,口含玉璧,向中山王劉曜投降。
這一次,大晉才徹底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