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恬一把把堂弟拉到胡床上,自己起來了,給王羲之端茶喂粥,“不要管那些規矩禮儀了,都是人們編出來欺騙世人,欺世盜名而已,虛偽。還不如隨著自己的喜歡而活著,隨心所欲多好。”
王羲之被二堂哥伺候的戰戰兢兢,“不不不不不……不好。”越緊張越口吃。
王恬搖著食指,“論冠冕堂皇,你我注定都做不到極致。我是個庶子,你是個孤兒,還是個小結巴,人生才剛開始,就已經看到頭了,怎麼虛偽也無用,不如放飛自我,按照自己心意而活,豈不快哉?”
王羲之:“彆彆彆彆……彆人會說。”
王恬說道:“像我大哥這樣的嫡長子,將來要繼承家業和爵位,他必須做個端方君子。我們這種庶子和孤兒,完全沒必要學他,反正無論多麼努力,都比不上他一個手指頭,一輩子都要活在大哥的陰影之下,仰望他。”
王恬雙目放空,與其是說服小堂弟,不如說是開導自己,“都這樣了,為什麼要走大哥的路,永遠在背後仰望他?不如另辟蹊徑,走自己的路,不用仰望大哥,也不用崇拜虛偽的父輩。”
王羲之:“家家家……家門榮譽。”
王恬說道:“王戎摳門;王衍乾脆全軍覆沒,亡了大晉國;王敦親手殺了堂哥王澄、我爹王導養外室,搞出三個私生子,琅琊王氏以他們四個為恥嗎?沒有,那麼,你我躺在胡床上吃個早餐就給家門蒙羞了?”
王恬詭辯,王羲之又不傻,他話少,但是內秀啊,說道:“王戎竹林七七……七賢。王衍大大大大……司徒。王敦大大大大……將軍。王導導……宰相。”
意思是說,王戎有名氣,王衍當大官,王敦能打,是統領江南軍隊的大將軍王導是宰相,家族需要以他們為榮,你王恬有啥本事給琅琊王氏長臉?
小堂弟有些意思。王恬思索片刻,說道:“我是父親不喜的庶子,你是個孤兒還結巴,走官途我們想不不要想了,那就走偏路,在某個地方做到極致,讓家族以我們為榮,我善下棋,發誓成為大晉第一棋手,你會什麼?”
王羲之:“書法。”說到他最擅長的事情,他就不結巴了。
王恬把一塊糕散進小堂弟嘴裡,“也對,你雖不善言辭,但是會寫啊,將來成為大晉第一書法家。”
想到這裡,王恬很是興奮,”我就期望看到王家討厭我們不守規矩卻不得不以我們為傲的樣子。”
小孩子學好很難,“學壞”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王羲之年幼失去雙親,寄人籬下,變成口吃的憋屈全部爆發出來了,提前叛逆了,既然循規蹈矩努力裝乖還被人嘲笑口吃,乾脆當個壞小孩。
彆院仆人來收拾殘羹剩飯時,看見王恬王羲之堂兄弟兩個並排躺在胡床上,衣襟大開,袒露出雪白的肚皮,左腳腳踝架在右腿彎曲的膝蓋上,不停的抖動。快樂似神仙。
不,神仙都沒有他們快樂。
兩人抖得正開心,突然外頭起了喧嘩之聲,王羲之從胡床上滾起來,往窗外探頭,見家丁踏上湖邊的竹航,匆匆往湖心亭方向跑去。
“出什麼事了?”王羲之問,咦,決心放飛自我後,說話居然不結巴了!
仆人答道:“太子妃駕臨彆院,下人趕去稟告公主。”
太子妃來了?
王恬也驚得從胡床上起來,問仆人,“就太子妃一人?太子沒來?”
仆人稱是。
王恬趕緊穿鞋,“你就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去迎接太子妃。”
王羲之見王恬一臉凝重的樣子,問:“太子妃來者不善?”
王恬說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王恬覺得太子妃是來找他的,因為太子告訴他王導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王恬不明白,這事和太子妃無關,怎麼太子妃跑來婁湖彆院了?
王恬匆忙把自己收拾得能夠見人了,拜見太子妃庾文君,她出生名門潁川庾氏,十五歲嫁給太子司馬紹,現在已經生育兩子一女。
太子妃說道:“我來見臨海公主,公主在何處?”太興帝這個改名狂魔已經改封清河為臨海公主。
不是找我的?王恬說道:“外臣並不知臨海公主所在。”
清河正在湖心竹亭榻上酣睡,王悅躺在她的身邊,昨晚兩人在雨聲中相擁入眠,現實比夢更美。
竹航的腳步聲驚醒了兩人,清河捂住王悅的嘴巴,問:“什麼人?”兩人還沒成親,不能讓人知道王悅昨晚和她睡在一起。
真睡,字麵意義上的睡覺。這也會成為醜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