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二合一)(1 / 2)

“今夜子時,西郊城隍廟。”

要赴約嗎?

蘭額圖當然根本就不想去赴約,但是他能不去嗎?那可是……那可是……知道“崔九郎”的人!

椅子轟然碎掉的聲音太大,門口的親兵小心翼翼地出聲請示。

蘭額圖閉上眼睛,掩蓋住了滿心的戾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終於開口說話:“我沒事。”

於是屋外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敢再吭聲。

在這並不算多麼寬敞的屋內,來回踱步了好幾次,蘭額圖終於下定了決心,推開了房門,吩咐左右:“給我備另一套衣物。”

他要悄悄赴約了。

至於是自己獨自去,還是帶上人馬一起去,蘭額圖又陷入了沉思。

西郊的城隍廟,是在豐饒關以內,己方的底盤,就算對方能帶上不少人手,那人手也無法超過五十個,再多,動靜就太明顯了,根本不可能藏得住。

更何況,以蘭額圖這武功,就算是那長孫虎親自率領他的什麼威虎營包圍了他,隻要他想,逃根本不是問題。

為了保證那個該死的秘密不會被拆穿,那該死的“崔九郎”的名號不會再出現,他應該自己去的,以他這可以傲視群雄的身手,他也根本不需要擔憂自己的安危。

但是蘭額圖不知道是不是受虛連題堅的影響太大,也變得格外謹慎了,他思索再三,還是覺得自己不可輕易以身涉險。

畢竟對方也沒細說什麼不是?隻是三個字“崔九郎”,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曉得了全部的秘密,還是,隻是道聽途說了那麼一些隻言片語,來詐他的?

思來索去,蘭額圖最終決定帶上那麼十來個心腹,全副武裝地秘密外出。

這些心腹中,最讓他信任的、也是最讓他放心的,還是今天白天那個猶豫著要不要把紙團給他的人——提冒渾。

臨出發前,蘭額圖忽然有些感慨地對這名心腹說道:“我忽然想起來,你跟了我十年了……”

提冒渾恭敬的垂著眼眸,下半張臉的表情隱藏在雜亂的胡須之下:“將軍,是十二年了。”

“時間過的真快啊。”蘭額圖的感慨更深了,“不知不覺,你我都已經是這個年紀了。”

時間過得那麼快?知曉那些該死的事情的人,怎麼還沒有死光!?

這該死的賊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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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夜,破舊城隍廟。

四麵漏風的城隍廟根本擋不住這冰雪消融的春日晚間的冷風,雲珠子盤腿坐在老舊又破爛的蒲團上,在她不遠的前麵地板上,正燒著柴火,柴火煙霧嗆人,屋外晚風凍人,瘦弱的雲珠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瑟縮之態。

她仿佛穩坐條魚台一般,正襟危坐,老神在在。

沒有蘭額圖所設想的那樣帶足了人手,在這個城隍廟等待著他的,隻有兩個人,以及一隻金毛的小獸。

薛向明以及被安排來保護她的兵卒,都被她留在了豐饒關以外三十裡地的樹林裡。

世人會如何評價她?狂妄?自負?

雲珠子忽地一笑,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她注定要在這驚濤駭浪中直上九天雲霄!世人皆愚昧,誰能說她的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敢拚、敢搏、敢賭,才有無限可能,懦夫生來何用!?

她就是如此一個屹立於世間,不服禮法,不尊教化的狂徒。

此時,守靜在那溫暖的篝火旁呼呼大睡,而雲珠子則神色淡然地時不時添一些柴火,不叫火光燃儘。

那名叫做齊七的,武功不知深淺的隨從,則抱著大刀,恍若重山一樣站在城隍廟的大門口。

蘭額圖趕到城隍廟的時候,恰好是子時。

越是靠近這四處漏風的城隍廟,他越能斷定此處不能給他造成威脅,以他的眼力和感知度,有多少人,危險度幾何,他還是能把握一二的。

隻有兩個人?蘭額圖心中一哂,也不知道是在笑話誰,是笑他自己太過緊張,還是笑對方如此傲慢?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了,畢竟來人並不是打算要取他性命的,相反,很可能是彆有所求,得留著他的命的那種所求。

站在門口的齊七看著不遠處的一行黑色的人影,揚了揚眉,寶刀在懷中紋絲未動:“穀主隻見你一人,放下你的刀,進去吧。”

蘭額圖冷笑了一聲,血味猶然腥臭的長刀一甩,狠狠地插入了所在的地麵上。

他也不多生事,他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如此狗膽包天,敢威脅到他頭上來!沒有刀又如何?他本身,就是一件絕佳的兵器!

蘭額圖的心腹們都露出了遲疑的神色,有些猶疑地看向了蘭額圖,但是沒人敢開口問,蘭額圖也根本不打算給他們解釋什麼,更沒有這個必要。

他給提冒渾使了幾個眼色,令他們分立在四周,互相通報,暗自警惕。

蘭額圖獨自一人越過了門口那氣勢如山嶽的壯漢,腳步未停,踏入了城隍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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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郎?你終於過來了,快請坐。”

這聲音並不清脆,也不磁性,甚至是完全不悅耳的沙啞,僅僅憑借這道聲線,敏銳如蘭額圖也根本無法在第一時間判斷出此人的性彆,至少……是他完全沒想到的,女人!

這世間最不能小瞧的,便是老人、小孩,以及……女人。因為往往是生來便是弱者的他們,偏偏能夠在你不夠警惕的時候,出人意料。

蘭額圖的眼瞳緊縮了一瞬,聲音極冷:“你是何人?”

很顯然,他完全會講華夏語,甚至很熟練,連口音都沒有,甚至於……連腔調都很符合世家那股子矯揉做作的感覺。

金毛犼被這說話的動靜吵醒了,它睡眼惺忪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還是不怎麼願意起床,於是恨恨地掉頭,又撞進了雲珠子的懷裡。

雲珠子接住了它,朗聲笑著,不知是被這隻小獸可愛的幼稚的舉動所逗笑,還是在故意嘲笑蘭額圖剛剛的問題。

蘭額圖心中的不耐煩提到了極致,與此同時,他的警惕也飆升到了極限,他……看不透這個人。

明明看著瘦弱,纖細,肩骨都能透過厚厚的衣物顯現出隆起的形狀,臉色蒼白,一頭銀發,看著就像個久病不醫,不是今夜死,就是明早氣絕的征兆……

但是偏偏,她那幾近乎於無的呼吸,卻如此地有節律,不緊不慢,不長不短,一切都恰到好處。

“坐!”

剛剛還是“快請坐”,現在卻隻剩下一個言簡意賅的“坐”了。

蘭額圖那看不清神色的臉皮抽動了一下,他忍下了幾乎要衝天而起的戾氣,根本不去看這滿室的灰塵與臟汙,直接席地坐在了那堆篝火的對麵。

雲珠子滿意地頷首,道:“我是誰,你知曉了也無礙大局,故不說了。”

蘭額圖:“……”踏馬的滿口廢話!

不過她下一句就不是廢話了。

“吾主心甚慈,不願多造傷亡,故而特遣我來走這一遭,還望崔九郎看在‘過往’的麵子上,在指定的時間,大啟豐饒關的關門,迎接我大軍入內。”

“你在發什麼白日夢!?”蘭額圖霍然站起,怒目圓睜,“癡人說夢!”

雲珠子連薛青掣有意施壓都完全不在意,又怎會被這雷霆之怒所驚嚇?

他越憤怒,舉動越大,就越襯得她巋然不動,一切儘在掌握。

事實也的確如此,蘭額圖呼吸已經急促到他的胸腔在起伏不定,他已然怒發衝冠,可是對麵的人毫無反應,甚至還在悠閒地撫摸著懷裡看不清臉的小寵物,這令蘭額圖有一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不得勁的同時,憤怒飆升。

雲珠子甚至還騰出手來,不緊不慢地又給那火堆添了點乾柴,而後她才撩起眼皮,看向站在她麵前這個隨時要暴走的男人。

她那輕飄飄的眼神,根本沒有把蘭額圖放在眼裡,仿佛蘭額圖不是一個孔武有力殺人如麻的匈奴將帥,而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庸碌的凡夫俗子。

蘭額圖的騰騰燃燒的氣焰,終究還是在這詭異又冷漠的氛圍中,燃燒殆儘,不如地麵上那堆篝火,還在靜靜發熱。

見他平複了下來,雲珠子終於露出了一抹笑,以一種格外諷刺的語調感歎道:“看來崔九郎到底沒有忘記自己姓什麼,成語用得不錯!”

蘭額圖:“……”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怒氣,猛地又爆裂了,他甚至在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打算過來把他氣死的?

“此事我斷斷不會答應你,我也不殺你,你回去吧。”蘭額圖說完,驀然轉身,準備離開這破破爛爛的城隍廟。

“哦?”

可是那沙啞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陰魂不散地響起。

“縱使崔三娘子劣跡昭著,背負罵名,也在所不惜麼?”

那聲音,像是鬼魅,冷冷清清且悠悠然。

蘭額圖渾身汗毛倒豎,他猛地轉身,虎目猩紅:“你究竟知道什麼?你知道多少?”

雲珠子又是一陣輕笑,明明她隻是在普普通通的笑而已,可是蘭額圖卻從她那平平無奇的笑中,看到了不可一世的傲慢與冷酷,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在輕蔑地睥睨著汙泥中打滾掙紮的他們。

他看著,真的恨不得撕爛她的臉,尤其是她說完了接下來的那句話——

“我究竟知道什麼?沒什麼特彆的,就是你的身世罷了。我知道多少?哈哈,不多不少,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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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額圖的身世說不上多麼複雜,不過也確實是年代久遠了,這天下許多人縱使知道他是混血,卻也無跡可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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