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應很快,尤其是如今崔家紮根在廬江郡,而廬江郡在豫州的腳底下,豫州牧之女任雲瓊又跑到了荊州……所有的種種,都十分不利於崔家。
或許正如風和頌所說的,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所以崔家家主也早就做好了會有滅頂之災的一天——
就在明日,崔家就會召開宗族大會,共討“分家”問題。
重要的是,崔家家主還提前準備了把“風和頌”,曾經的崔尚卿,他的親兒子從族譜除名的提議。
520看著也是心情複雜:“他的書房的暗格內,還有一封寫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放妻書。”
溫如瑾:“……一條將要傾覆的破船,他倒是狠得下心,把發妻嫡子都先拋上岸。”
聰明人,就是這樣——
有時候很令人喜歡,有時候,又令人恨得牙癢癢!
“隨他去吧,”溫如瑾冷笑一聲,“早年他崔家若有如此果決,又哪裡會有今日!”
況且,豫州與荊州的合作勢在必行,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從季明誠的手裡頭溜走,不死點人給季明誠等人助助興那天都不依的。
******
溫香暖室,婦人閨閣。
聽完了溫如瑾的話,石氏臉上有些許的驚訝:“你這孩子,我還從未去過馬場之流等地。”
不錯,正是溫如瑾帶著金毛犼到石氏的院子裡蹭早飯,順便叫她一塊兒到馬場去。
在場用早飯的可不止石氏,還有長孫元正,長孫姐妹,底下四個小蘿卜頭。
溫如瑾的話剛說完,所有人都停止了吃東西的舉動,一致看了過來。
他們的眼中都是驚訝,仿佛完全沒有料想到溫如瑾會有如此提議。
倒是長孫元正有所猜測了,沉吟了一下,他哈哈大笑:“既如此,你們便隨虎子去吧,全當是出門走走了。”
石氏又不是蠢人,聞言好笑地瞥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又柔和地對溫如瑾說:“那也好,今日就給孩子們放個假,當是去郊遊吧。”
不比這對老夫老妻對一切都老神在在的淡定,也不比長孫姐妹早已去看過那馬場,唐小虎等人可是激動到當場跳了起來,唐小鳳甚至都要衝回院子裡把大舅舅送的那套頭麵給戴上。
能出門大家都很高興,看著一群孩子歡天喜地的模樣,向來不喜形於色的長孫元正都忍不住笑得開懷:“為父騎馬送你們到城門處,你們誰要與為父同騎啊?”
“我我我,父親帶我!”開口的是虎頭虎腦的唐小虎。
石修竹對這些一向是不爭不搶的,唐小龍現在有點兒陷入了讀書人的講究斯文的階段,還在努力掩蓋自己孩子氣的一麵,便也不好意思叫長孫元正帶著,唐小鳳倒是想,但也不好意思開口。
人老就成精,更何況長孫元正這種可能生來就成精的,這幾個小孩子的臉,他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直接說道:“把阿旗阿貞等都叫上,大家騎馬!我們荊州的兒郎,自然是要騎馬的!”
這話一出,石修竹都忍不住靦腆地露出了一個笑。
******
天氣轉寒,大風蕭瑟,西郊馬場早已有人在等候多時。
看到那一行逶迤的人馬,任雲瓊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是,長孫虎今日不是說要她到西郊馬場,考驗她的本事的嗎?他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那好幾輛寶馬香車,還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路上說說笑笑,跟隨著的親衛不下百人,還有丫鬟小廝一路伺候。
任雲瓊:“……?”你們是來郊遊的?
比起任雲瓊的滿臉詫異和無語,同樣被溫如瑾提前通知了,早早在馬場等待的薛向明則整個人都眼睛一亮,然後策馬出了馬場,直直向那行人奔了過去。
薛向明可不在意公子叫自己過來是做什麼來了,但是他看著這出行的隊伍,他就知道糖糖肯定在裡頭。
接下來的一切,讓任雲瓊覺得頗為尷尬。
她是想要直接歸順於溫如瑾,互相占據對方婚姻另一頭的位置,做一對名為夫妻實為君臣的奇葩,但是任雲瓊沒想過,這種關係下,她應該要如何應對溫如瑾的家人,特彆是裡頭還有個石氏。
任雲瓊自小沒了娘,她是真不太會和這樣的石氏貴婦人打交道的,倒不是說人家不好,是她沒學這方麵的本事,不知如何應對。一想到可能會有的“婆媳矛盾”,任雲瓊就覺得自己頭皮上全是螞蟻在爬。
更讓任雲瓊局促的是,今日出行的長孫姐妹盛裝打扮了,那一整套的頭麵,陽光下金光閃閃,璀璨極了,任雲瓊看著就覺得哪哪哪都不得勁了,她反正自小不像個女孩兒,這些也根本從不去了解,如今就有點抓瞎。
更何況她還記得下屬告訴過她的,那天夜宴中憤怒出聲指責的,恰恰就是長孫氏兩個女嬌娥裡頭排行第一的那個,所以說……
她一個給人當下屬和將軍的,還得應付一下“婆媳矛盾”外加“姑嫂矛盾”?
任雲瓊:“嘶!”沒什麼,就是有點牙疼。
不過任雲瓊到底是有點多想了,薛向明與大家一塊說說笑笑的過來,然後互相介紹和見禮,這一行人沒有任何人為難她的。
長孫靜姝見了她,也不過是嘴角微微抿了抿,蛾眉輕輕一蹙罷了,真正說起話來,溫聲細語,讓人挑不出任何一點錯出。
好在任雲瓊是個粗中有細的,倒也勉強相處得當。
讓任雲瓊有些意外的是,其中一個有一個小姑娘,懷裡艱難地抱著一隻肥墩墩的金色小狗,她那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和她懷抱中那隻奇怪的小狗的眼睛一樣,都在好奇地打量著任雲瓊。
任雲瓊眉毛一挑,甚至微微敞開雙臂,任由唐小鳳打量。
唐小鳳吃力的抱著金毛犼:“你就是任姐姐嗎?”
“如果你口中的任姐姐是豫州任雲瓊,那我是。”
“任姐姐,我三哥說今日你若能贏了薛大哥哥,他就會考慮你說的事情。”
“嗯?”任雲瓊眼眸一轉,直勾勾地落在了薛向明的身上。
然後,她哈哈地大笑出聲:“好說!”
******
比賽開始很久了。
薛向明是當世有名的小將,這不僅僅因為他的叔父是薛青掣,更因為他執行過不少艱難的任務都圓滿完成,出生入死多次,戰功累累……薛小將軍可不是虛名,弓馬嫻熟是他最基本的。
長孫姐妹,包括石氏在內,都沒有人想到,任雲瓊會如此強悍。
第一場是速度賽馬,任雲瓊真的是策馬狂飆,沒有一絲一毫是感情,全是技巧,最後生生比薛向明快了一個馬頭。
第二場是比賽射箭,任雲瓊十發全中靶心,薛向明卻有一支擦了紅色靶心的邊緣,不及任雲瓊的箭無虛發。
長孫靜孌看著有點恨恨地,在旁邊來回踱步,還忍不住丟了那淑女的外在形象,遠遠地衝薛向明吼了起來:“小明子!你這第三場要是再輸,你這個月都不許跟我說話!”
薛向明冷汗都要出來了,他可不是糖糖這樣未上過戰場的女嬌娥,他可太知道任雲瓊的聲名在外意味著什麼了。
所以打一開始,薛向明就沒有留後手,都是拚儘了全力的,但是總是還差一點點。
倒是長孫靜姝,麵色微沉地看著前方,她看到了一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女人,在馬背上馳騁,恍若這世間最瀟灑、最自由、最強大的靈魂,英姿颯爽……
任雲瓊和她所見識過的那些令人憎惡的婦人的臉龐再也無法融合在一起了,長孫靜姝知道,她是不同的,但是她如此特殊,如此強大,會不會……
長孫靜姝的嘴唇微微一抿,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她回頭一看,是溫如瑾。
溫如瑾拉過她的手,往她手心裡放了一塊糕點:“大姐覺得她如何?”
長孫靜姝手腕一轉,反而握住了溫如瑾的手。
女子側過身子,湊近了他,芬香淡淡,目光灼灼:“三弟,此人氣焰極盛,倘若不能為你所用,應儘早殺之。”
溫如瑾嘴角一翹:好厲害的大姐姐。
坐在最高處,留意著賽場的同時,也注意到底下孩子們所有的動靜的石氏,端起茶淡淡地喝了一口:“莫要竊竊私語了,第三場,快開始了。”
第三場——障礙賽馬的同時走馬射箭,靶子不定位。
前麵兩場是中規中矩的開胃菜,而溫如瑾親自提出的第三場,才是真正的魔鬼比賽。
他給馬兒設置的障礙有連片的荊棘叢,高達一尺有餘的巨石,矮至堪堪隻有馬首高的限高欄杆……考驗的不隻是馬要跑得快,還要控製著馬跳得遠,跳得高,人還得騎術絕佳。
與此同時還要分心射箭,而靶子,是順著木軌道移動的。
而且,溫如瑾還打算讓守靜衝進去來回亂跑,無差彆乾擾他們的視線。
這些我都能做到,我還可以在高速奔跑的馬背上,與人戰鬥的同時,靈活躲避鬼探頭的荊棘枝條亦或者頭頂上落如雨水的鳥糞!
——來自一個不願告知姓名的倒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