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名戚凝霜。”
容顏豔豔的女子翹唇一笑,卻不比那夜的宴席上嫵媚動人,雙眸之中反見冷光似刀。
站在她麵前的少年微微頷首,頗為禮貌:“戚姑娘。”
見溫如瑾並沒有過多的反應,戚凝霜輕哼了一聲,有些不甘心,但卻也深知自己除了今日,恐怕再無機會了。
“此間小廟,為我所建。”戚凝霜砸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哦?”這一下,溫如瑾是應該有些吃驚的,如果沒有520的提前將她的信息全部查出來的話。
“寧王曾辦收孤所,收容無父無母的孤兒六十八人,”戚凝霜雙眸似火焰一般直勾勾地看著溫如瑾的眼睛,“凝霜,正是其中之一!”
語畢,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收斂了所有往外散溢魅力,滿麵肅然地抱拳,倏忽跪下,膝蓋直直地撞擊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動靜,她的臉色卻絲毫不變:“公子為寧王翻案,此恩情於凝霜而言,大過於天!”
“公子大恩大德,凝霜無功報德,願施犬馬之勞!”
溫如瑾笑問她,你又能為我做什麼呢?
戚凝霜卻道:“我雖因舊案而淪落風塵,卻並非一無是處,多年臥薪嘗膽,終有所得。揚州江州,大小官員,世家豪強,後宅之事,儘在眼中。”
紅袖坊不隻是一個給宴席表演的舞坊,還是一個人數眾多,成員以姬妾等各種身份潛入官員豪強內院,收集信息的秘密組織。
泄露些許言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接收這些消息的是戚凝霜這樣有大局觀的聰明人,她能根據三言兩語的蛛絲馬跡、些微動靜的草蛇灰線結合所有的細節,敲定出一個精準的情報。
而這個情報,倘若傳遞給了荊州那群腦子靈活的謀士,比如季明誠等人……
那長孫元正恐怕不隻是留守後方,而是秘密三軍直發了——隻不過,不是發兵打仗的第三支軍隊。
溫如瑾知道雲珠子和風和頌為什麼會特意提到這個人了,恐怕這一切早就在雲珠子的計劃之中,包括從一開始為寧王翻案。
而風和頌嘛,他雖脫離了棋穀,失去了捕獲信息的勢力,卻也能憑借自己的眼睛,從那鬼影重重的暗波洶湧中,看透某些東西。
年後溫如瑾拜彆了揚州的舅舅們,順帶收下了他們資助的金錢,以及拉上一大堆包括舅舅和後宅各院給荊州那群蘿卜頭們帶的禮物。
石氏兄弟一路送到了揚州城外的留彆亭,溫如瑾吩咐他們要多配合那位大夫研發鹵水,又提醒不要忘記航海時多尋找一下那幾個高產作物,末了還叫他們走南闖北的時候多留意留意這天下方方麵麵的能人誌士……
如此事無巨細,倒叫石氏兄弟有些無奈了:“放心吧,你說的事情,舅舅們都記在了心上,定然不辜負所托!”
溫如瑾哈哈一笑,道:“小鳳還想著要學舅舅們行商呢。”
根據係統串起來的情報,按照原定的命軌,唐小鳳是遭遇非人的折磨後卻大難不死,被匈奴人帶走當儲備糧的時候恰好又為江湖遊俠所救,可惜她終究命途多舛,不慎淪落風塵……
輾轉多手後,恰好——被紅袖坊的戚凝霜慧眼識才買走了。
唐小鳳能一路爬到寵妃的位置,除了她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以外,少不了石修竹的暗中襄助與紅袖坊的出謀劃策。
不過她們最終功敗垂成了,唐小鳳自殺,恐怕紅袖坊和戚凝霜的下場也就不會好到哪裡去。
石氏聞言撩開了窗簾道:“那孩子隨口說說罷了,你這當哥哥的,還當真呢?”
石煆金說:“好女兒誌在四方,小鳳那孩子機靈著呢,我看哪,她指不定還真合適走這一條路。”
“哈哈哈哥哥說的是,”石琢金附和地大笑,“要我說,他們個會彈琴畫畫做木工的不都收徒弟?我們這行商的,也可收個徒弟。”
“虎兒啊,你讓小鳳好好看看我們送給她的書,將來舅舅要收她當徒弟呢!”
春風二月,道傍柳青。
在溫如瑾護送石氏回到武林郡不久後,季明誠也交接好了長安城之事,回到了長孫元正的身側。
溫如瑾將戚凝霜的單線聯係方式交代給了季明誠。
季明誠笑著一擊掌:“公子果真身負天命,眾望所歸!”
原本按照計劃,休整過來後,溫如瑾率軍往匈奴漢國西北方安定郡的方向前行,而任雲瓊則率軍往襄陽方向,兩軍成掎角之勢,爭取兩年內拿下匈奴漢國,再圖謀北上攻克大代國,收複廣袤的失地,而長孫元正則會留守荊州,以防南方的同胞同族在大利益所趨勢下不乾人事。
豫州牧同樣會留守豫州,警戒同胞,以免遭受背刺。
但是如今有了戚凝霜這重要的情報小能手,季明誠表示不費一兵一卒,他能叫那幾個豪強林立的大州自己先亂起來,到時候要收割他們就簡單的多了,也不必溫如瑾等人勞心勞力地收複北方失地後再調轉馬頭發動南征。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開春了。
與季明誠交接不久後,溫如瑾也開始秣兵曆馬,長孫姐妹又投入到了新一輪的忙碌中去,看見她們的模樣,溫如瑾甚至都可以直接說,他打下的下一座城池,完全可以由她們來接手,而不必再等長孫元正各種分配調整了。
趕在溫如瑾正式出發前,雲珠子的信到了——
豫州早已做足了準備,如今任雲瓊甚至人已經在信都了,而此信除了告知溫如瑾豫州的進度外,還請求溫如瑾將他的義弟石修竹送過去,雲珠子想要收他為徒。
看了這信,溫如瑾都笑了:“她這是終於把阿竹的底細摸清楚了?”
還真是,徹底摸清了石修竹的來曆後,又聽說風和頌收了唐小龍,雲珠子眉頭一跳:該死的風和頌你不會又要和我爭!?
於是原本還打算選個良辰吉日,找張漂亮精致的箋紙,再好好斟酌一下字句給溫如瑾說明此事的雲珠子,為了趕時間,生怕某人又搶在了她的前頭,她直接把想要收石修竹的事情,附帶在了彙報進度的信紙的下邊,隻有短短一句話。
溫如瑾不以為意,直接派人把石修竹和唐小虎一塊兒打包給送到豫州去。
唐小虎不懂地撓頭:“可是三哥,我跟著薛小將軍不是很好嗎?”
雖然任雲瓊明顯比薛小將軍要厲害很多很多,可是讓唐小虎跟著“未來嫂子”,他總覺得怪怪的。
溫如瑾摸了摸他圓滾滾的大腦袋:“可是薛家枝繁葉茂,薛小將軍自己還有一群堂弟侄子要帶啊。”
“哦。”唐小虎似懂非懂。
溫如瑾笑了笑,沒把話說完全,當然不隻是這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場所謂的“聯姻”,完完全全就是為了聯盟的達成而造出來的四不像,口頭說了他弱冠後成親,但該走的形式卻完全沒走……
有些狐狸是喜歡冒險的,難保不會有什麼人覺得這搖搖欲墜的聯姻不足為懼,繼而想要鋌而走險地給任雲瓊找麻煩。
溫如瑾既然已經答應了成為任雲瓊的外力,那他就不會吝嗇於叫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們知道他的態度——
他臥龍鳳雛其中之一就在她身邊輔佐她,他義弟是雲珠子的徒弟,也在那邊,他的親弟唐小虎就在任雲瓊的身邊……
沒什麼比實際的行動,更能說明自己的態度了。
動任雲瓊,和打溫如瑾的臉,是同一件事。
任氏,想來還是聰明人居多的。
如果說溫如瑾和風和頌是一對可以留名青史成為標杆的君臣相宜的榜樣例子,那雲珠子和任雲瓊兩者之間,約莫也能成為千古第一奇葩組合了。
任雲瓊完全不怕自己的軍師累死,時不時地還要挑釁一下軍師,逼著軍師雲珠子不得不表麵帶笑心中磨刀地向她言明一切,雲珠子在把握了主動權的同時,也順了任雲瓊的意,幫助了任雲瓊的成長。
雲珠子當然也不是肯吃虧的人,對於自己的暫時的主公,她更像是對待一個打仗機器,為了追求速度和大功,她評估的危險係數都是不死就能衝——不死?缺胳膊斷腿也不一定就會死。
任雲瓊不在乎軍師嘔心瀝血會不會累死,她覺得雲珠子應該撐下去,想要活著回到溫如瑾的麵前和風和頌爭一個誰高誰低,那必然得努力活著啊!
雲珠子不在意如此危險任雲瓊會不會遭遇不測,就算不遭遇不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凡任雲瓊受傷過重都是大事。她隻覺得任雲瓊這人的潛力無限,雖然或許永遠也追不上公子了,但是雲珠子願意幫她把這些潛力都激發出來!
不世之功,哪裡是那麼好建的?
更何況雲珠子不在溫如瑾的身邊,卻想著要憋著一口氣,拖著任雲瓊往前衝,以最短的時間,冒最大的險,收割最重的功勞,真巧啊……
任雲瓊在一次又一次揮舞著大刀砍下阻擋在自己麵前的匈奴人的時候,便露出一個帶血的獰笑——真巧啊,成就不世之功,成為最耀眼的那一個,她也是這麼想的,就應該這麼做!
時不我待!能衝則衝!置之死地而後生,畏懼死亡何必戰場!?富貴險中求!虎子虎穴掏!
血海中死去活來的任雲瓊,明白了雲珠子和風和頌兩人的區彆,風和頌是寧可自己冒險為餌,也不叫主公冒險的人,而且風和頌更傾向於穩紮穩打,雲珠子呢?這是個和她有的一拚的瘋子,哈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溫如瑾接到豫州任雲瓊下晉陽郡,比他下安定郡還要早一個多月的消息:“……”
完了,這是兩瘋子湊一塊了。
瘋力是成指數增長了。
戰事延綿不絕,好在後方有著堅強的後盾,溫如瑾早早推廣開來的播種法,改良農具的作用顯現出來了。
雖然修建堤壩等等大型工程非一日之功還沒有體現其作用,但糧食的增產,卻叫老百姓更相信溫如瑾的決策了,因而被招攬去疏浚河道修建堤壩等等,眾人都乾勁十足。
寧州到底晚了一步,寧州牧憂心自己時日無多,身後之事無法保障,故而趁著豫州和荊州的往北與匈奴漢國大戰的時機,他也果斷秣兵曆馬,磨刀霍霍向成漢國。
無論如何,先把成漢國打怕再說。
寧州牧真的是能人,趁著華夏族氣焰最盛的時刻,生生啃下了半個成漢國,但他到底年歲到了,子孫不爭氣,縱使他早早安排了一切,矮個子裡頭拔高個地篩選出了一個,指定為繼承者……他死後,寧州,還是開始亂了。
不隻是一堆的公子和公孫亂,連帶著寧州牧自己的心腹大臣也亂了不少,他們願意服從寧州牧,卻不願意服從寧州牧那些不成器的子孫後代!
此事傳達荊州的時候,季明誠和長孫元正正下著棋。
“先生怎麼看此事?”長孫元正淡定地落下一字。
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上戰場了,這會兒,感覺骨頭都鬆軟不少,像是寧州牧那樣沒有個子孫成樣子的確實不好,但是像他這樣有個兒子天縱奇才的,也有自己的無奈呢~
這心態放後世,那叫凡爾賽!
“再等等,”季明誠沉吟著笑,“再等等。”
趁你病要你命是天下皆知的道理,成漢國雖然元氣大傷,但這些異族人就是不馴的畜生,寧州一亂,短時他們不敢出手,時間一長,他們必定想要乘火打劫。
而這時候,想必廣州膠州多少是坐不住了,一旦混亂的寧州為三方勢力所蠶食,他們暗查在寧州的人就該動起來了,比如說讓那位一直承情於他們荊州的公子,在這水深火熱中,主動求助荊州出兵相助驅除成漢國的外族人……
荊州當然當仁不讓,傾囊相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