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啟程(1 / 2)

三月十八辰時初,天色微亮。宋府大門皆開。

府外劉管事正領了下人恭身候在大門兩側,不過一會兒就聽得馬蹄急踏,車輪轆轆的聲響。

他微微抬頭,隻見打頭一輛兩匹馬拉的四輪烏頂朱纓八寶車緩緩駛來,後麵緊跟著三輛朱輪華蓋車和七八輛青棚黑漆兩輪車。

劉管事連忙小跑至最前麵的車窗旁,恭身稟報:“老爺,太太,路上都打點好了。咱們這就出發嗎?”

“嗯!走吧。午時儘量趕至邱城驛站。”車內傳出一陣低沉渾厚的聲音。這聲音的主人正是宋修遠。馬車裡他與陳氏相對而坐,車內的小幾上兩杯清茶正飄著嫋嫋熱氣。

劉管事聽到吩咐躬身應了“是”,然後小跑至旁邊被小廝牽著的馬匹旁,翻身上了馬,一揮手,一行車馬又重新行駛起來。

季縈坐在馬車內,抬手撩開車窗簾子的一角,透過窗棱上糊著的鄒紗向外瞧,隻見外麵大街上行人寥寥,街道兩旁的店鋪茶樓還未開門。她又回頭向後望去,宋府朱紅色大門緩緩後退,隨著馬車的前行,慢慢的就看不到了。

她有些惆悵的放下手,怔怔的看著前麵酸棗木小幾上的花紋出神。

香芸見了知她心裡有些不舍,便從一旁的攢盒裡取出幾碟子點心和蜜餞放在幾上,又取了茶盞為她倒了杯蜜茶,“姑娘,我看您早飯用的少,再吃些點心吧。”

季縈看她臉上柔和的笑意,慢慢點了點頭,索性拋過了心裡的那一點子悵然,端起茶抿了一口。

“阿娘和大嫂那裡有沒有備了點心?”

“姑娘放心,我今早去廚房時碰到了芳濃和斂秋兩位姐姐,她們也是去提點心的呢。”香榧笑道。

“那便好。”季縈隨手將茶杯放在麵前的小幾上。

“姑娘眯一會兒吧,今兒個起的早。”香芸將杏色的引枕放在她腰後,讓她靠著。

“不了。”季縈搖頭,“你去將匣子裡那本香譜拿來我看會兒吧!”

香芸見她們還未出城,馬車行駛還算平穩,就點點頭將香譜取了出來遞給了季縈,口中勸道:“姑娘這會子看看書也就罷了,等出了城便不能再看

了,那城外的路坎坷不平,咱們坐在車內搖搖晃晃的,可得防著瞧壞了眼睛呢。”

一旁的香榧將茶壺熱在靠著車門擺放的小爐子上道:“香芸說的是,姑娘可得聽呢。您可不能為了不落旁人口實,將自個的眼睛不當回事。”

季縈失笑:“你們姑娘我又不傻。”

她知道香芸和香榧說的是昨兒個晚上四姑娘敏書想跟著她蹭車,被她隨口找了個理由打發了的事。

昨兒晚上她們都在正房裡用飯,飯後陳氏便宣布了府裡女眷們回京路上馬車的乘坐安排。

宋修遠和陳氏坐一輛大車。因季縈大哥宋子固在柏氏生產後就先一步去了京城,準備今年的會試,因此隻柏氏帶著佑哥兒坐一輛車。季縈不喜人多所以也是自個坐一輛。剩下的三姑娘和四姑帶著年紀最小的七姑娘坐一輛車,還有府裡的姨娘和主子身邊得用的媽媽們也各自三三兩兩的分配著坐了車。

晚間季縈回四知堂的路上碰到了四姑娘。

“四姐怎麼在這兒?”季縈挑眉問道。要知道出了世安院,她和其她幾位姑娘的居所並不順路,所以四姑娘應該是專門等著她的。

“六妹妹,我是在等你的。”四姑娘笑著道:“我想著明日咱們就要回京了,也不知府裡的長輩們好不好相處,一時有些忐忑。”

季縈也笑道:“四姐不必擔心,祖母慈愛,一向對咱們這些小輩很是寬容,大伯母平日裡也最是親和不過的。”至於祖父和伯父,想必到時她們處在內宅,也接觸不到。

四姑娘聽了季縈的寬慰並未展顏,反而蹙了眉頭。

她上前幾步頗為親昵的挽了季縈的手,“妹妹,我自小就長在這西北,不比你在京裡長大,如今要回京了我這心裡實在不安。前月裡母親指了項嬤嬤給我們姐妹指點京城府裡的事,怎奈我這身子不爭氣,錯過了……”

她說著頓了頓,拿帕子粘了粘嘴角,又道:“不如明日裡我陪著妹妹一起坐車吧,一者路途遙遠,咱們姐妹說說笑笑,一路也就不覺寂寞了,再者妹妹也能給我說說京裡的事,免得我去了京裡,錯了禮數丟了咱們二房的臉麵。”

季縈抿了抿唇,轉身掙脫了被挽著的手臂,為難道:“

四姐一片好意,妹妹本該領情的,隻是我一向有些暈車的毛病,咱們同坐怕是要擾了四姐的興致。”說著拍了拍四姑娘的手,安慰道:“姐姐不必擔心,若我覺得孤單了,就看會兒書,也是能打發時間的。倒是姐姐擔心的事,可以在路上請教三姐和七妹,她們必定知無不言的。”

她說完也不等四姑娘再言,就告辭回了四知堂,獨留下一臉不虞的四姑娘。

雖然四姑娘說的情真意切,但季縈也不會就此如了她的意。

年前,項嬤嬤進府教習三位姑娘規矩,三姑娘和七姑娘倒是認認真真的跟著學了,隻她這位身嬌體弱的四姐不過去了三兩回,就借口吹了冷風咳疾犯了。整日裡臥病於床,連早日的晨昏定省也不去了。

陳氏那些時日一邊忙著處置府中的產業,一邊還要操心柏氏懷著身孕,因此懶得與她計較,索性免了她的請安,讓她在屋裡養病。

晚上,陳氏對宋修遠說了四姑娘的情況:“四姑娘身子羸弱,平日裡該好好養著,以後便是帶姑娘們出門交際,以她的身子狀況也是去不了的,因此這學不學規矩也是不打緊了。先前倒是我沒考慮周全,累的她又病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