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過後, 席辰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上海灘。
姚薇薇並沒有去送他,一來是席辰沒有主動提,二來也是她自己不想去送彆。
仿佛隻要沒親眼看見人走, 便不會有那人已經離開自己的感覺。
姚薇薇原本以為,過去幾年裡她雖然待席辰不錯,很多事上也比席辰主動, 可實際上對席辰的感情當是比較淺薄的。
雖然她覺得席辰比其他男子長得都要好看,讓她很是滿意, 可她一直都在相對理智地看待這份感情, 讓自己有所保留。
所以才能在認為席辰日後會變成渣男時乾脆利落地分手, 又絲毫不留念地去尋找新的小白臉。
沒有多愛,也不必太在意, 她當初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這一回, 自從席辰離開了上海灘,姚薇薇就明顯地心不在焉起來。
她很不喜歡自己的狀態, 心像是一直在半空漂浮著,抓不住能夠使人踏實下來的實物。
於是姚薇薇開始整日待在益生商貿,讓自己不停地忙碌起來, 也不必再去想席辰離開的事。
她將益生商貿以往沒解決的事務都翻了出來,給了自己有些反常的工作量。
就連平日裡最不怕辛苦的畢竣都發現了她的異常,委婉提醒著她“若是太累,可以停下來去休息”。
隻是, 姚薇薇並未采納。
與其整日思考席辰會不會在北平出事,她寧願用這些事充實掉自己所有的時間。
這一天,當姚薇薇又一次忙完益生商貿的事情,於深夜回到姚家彆墅時,發現書房裡的燈居然還亮著。
“爸爸, 你還沒睡?”
這會兒還待在姚家書房裡的,隻可能是已經“無事一身輕”的姚廣勝。
姚廣勝看見姚薇薇走進來,伸手摘下了鼻梁上的那副窄邊眼鏡,揉了揉眼睛,然後將手上的書放回了櫃子上。
他衝姚薇薇笑了笑,道:“如今我閒下來了,反倒有些睡不著了。”
“既然這樣,您乾嘛不再多忙幾年?”姚薇薇說著走到他旁邊,挽住了父親的手臂。
趙家出事後,姚廣勝就出人意料地將益生商貿全權交給了她。這件事,就連姚薇薇自己都沒有想到。
雖說姚廣勝結婚時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可時下人們結婚都很早,姚廣勝現在也才不過四十多歲。這樣的年紀,少說還能再管十年的益生商貿。
可是姚廣勝卻絲毫不留戀,就這麼直接抽身了,令生意場上的人都頗為驚訝。
聽到女兒的問題,姚廣勝拍了拍她的手解釋道:“我曾經跟你母親許諾過,如果你哪天能夠接手益生商貿了,就放下身上的擔子,帶她四處去逛逛,做些喜歡的事。隻可惜,她走的太早了。”
他的聲音裡,皆是對亡妻的懷念,和自己沒能允諾的遺憾。
姚薇薇聽罷,心下一動,開口說到:“爸爸,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過再找其他人嗎?”
愛重妻子的男人不是沒有,可這些詩人眼中情深義重的男人,不少都在妻子過世後,轉眼就娶了彆人。
便是有那些甘願為妻子守孝的男子,往往也會在幾年之後再娶。
新人入門,同樣的如膠似漆。
再深厚的感情,也不過就是幾年的時光罷了。確實是愛過的,可誰會為了誰一直停留在原地呢?
如姚廣勝這樣的男人,太少太少了。
“既然我心裡放不下你母親,又何必再對不起彆人?有佟媽有傭人,我也不是無人照顧。更何況,若是我再婚,你我父女也會生分。你難道忘了,自己小時候有多霸道了?”
想起女兒幼時的模樣,姚廣勝目露慈愛,忍不住笑了。
幼時的姚薇薇確實有些霸道,總覺得父親是自己的,斷斷不允許父親分出過多的疼愛給其他孩子,就算是姚希芸和姚承霖也不行。
而她這種霸道,在母親去世時達到了極致。
突逢母親去世,她隻有父親了。可彼時的張慧敏和姚希芸都不停暗示她說,父親會給她娶個新母親進門,會生新孩子,不會再愛她了。
那時姚薇薇年紀尚小,這種難聽的話聽得多了,對眾人勸說父親再娶一事也十分抵製。
隨後的兩年,張慧敏不停攛掇族中的長輩上門,讓姚廣勝再娶。還是姚廣勝厲聲嗬斥了張慧敏一回,並直言自己此生都不會再娶,這事才作罷。
現在想想——
“那時候是我不懂事。”
想起自己幼時的任性,姚薇薇麵上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為人子女,她的確不希望父親再娶新人忘記母親。可這麼多年來看著父親一直孤身一人,姚薇薇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當初說讓父親再不娶新人的話,的確是不太懂事。
姚廣勝起身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在父親麵前,你永遠不需要懂事。”
他覺得,不管女兒的年紀多大,在自己的心裡永遠都是孩子。
生而為人,縱然都會垂垂老去,會彎了脊背。可他於精神上永遠是女兒的參天大樹,是足夠踏實的依靠。
姚廣勝的話,讓姚薇薇瞬間眼眶一紅:“爸爸......”
她心裡是不想哭的,可這會兒就是忍不住。
“好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紅眼睛,叫人心疼。”
姚廣勝的聲音有些無奈。
姚薇薇緩緩趴上他的肩頭,低聲道:“是您剛剛說......我不需要在您麵前懂事的。”
父女依偎,書房中是一室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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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姚廣勝一大清早就去了許碧君留下的那家馬場裡騎馬。
姚薇薇醒來後,平複了下心情,收拾妥當準備出門。
卻沒成想,會在自家的客廳中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