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1 / 2)

險道神 常叁思 10704 字 9個月前

周一早上關捷在水池邊上刷牙,仍然沒有看到他的烏龜。

他急著上學又怕它餓死,就把剩飯剩菜朝水裡一樣倒了一點,弄得沒有浮萍的水麵上都是油膜。

背上小書包之後他去隔壁約人,胡奶奶告訴他路榮行已經走了,今天該那位做衛生檢查,天沒大亮就去學校門口記沒戴紅領巾的小學生的姓名了。

關捷去的時候,看見路榮行靠在入口的牆上,胳膊上用彆針彆著紅袖章,手裡拿著個小本子,而門外被攔下來的那一堆學生裡,謝軍光榮在列。

這種人通常有兩種選擇,一是回家去拿,二是報上大名了回頭等班主任的批評。

謝軍和關捷差不多慫,成績一般般但超級怕老師,正在遲到和批評之間猶豫不決,看見關捷來了瞬間眼睛發亮,湊過去竊竊私語了幾秒鐘,商量出了一條錦囊妙計。

片刻後關捷進了學校的門,而謝軍對衛生隊聲稱回家去拿,但其實裡外的兩個人同時在往院牆的一邊跑,最後在垃圾堆旁邊隔牆相望。

關捷解下紅領巾,在牆角撿了塊小石子包在裡麵,對看不見方位的謝軍說:“我要丟了,你走開一點,砸到你了不負責啊。”

謝軍在外頭拍院牆:“可以了,你悠著點,彆扔到河裡去了。”

關捷沒理他,小心翼翼地拋了兩次,才將紅領巾扔了出去。

牆外的謝軍很快響起一聲:“哈哈哈有了,回教室了還給你。”

關捷離開垃圾堆,因為廁所近在眼前,就去上了個小便,出來走到操場上遇到了教務主任,也沒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禮貌地喊了聲老師好。

然後主任問他:“你的紅領巾呢?”

關捷就傻眼了,腦筋瞬間擰成了麻花,在想自己是沒戴好呢,還是把謝軍供出來好。

最後由於時間緊迫,在主任喝出“我問你話呢”的時候他還沒想明白哪個後果更嚴重,乾脆就以不變應萬變地沒有坑聲。

鎮小的主任比校長更像校長,嚴厲得不像話,於是幾分鐘後,校門口的路榮行就看見關捷又來了,然後連帶他們整個值日小組,都被主任給批了一頓不負責任。

不過主任走了以後,他還是將關捷的名字給擦掉了,因為那位離開之前,眼珠子都快眨掉了。

整個早餐期間謝軍都十分愧疚,就是沒什麼具體的表示,不過上完兩節課,兩人就雙雙忘記了這件事,在教室外麵你追我趕。

上午第四節是班主任的數學課,袁老師開講之前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就是班上的六一節目有著落了,班上五個女同學將代表班級表演一個新疆舞,其中就包括鄭成玉。

關捷不用唱歌了,開心地將巴掌對著假同桌拍得震天響。

鄭成玉看他一臉崇拜的模樣,歪了兩下腦袋,原諒了他踹斷自己板凳的舊仇,開始建立新的友誼,她說:“老師說,我們跳的那個舞,最後是要找幾個同學撒東西的,我就找你了,行嗎?”

行倒是行,關捷點了下頭,又抬了下眼皮問道:“撒什麼?花嗎?”

“不是,”鄭成玉拿手比劃了一下,“就是那種會反光的紙,亮晶晶的那種,剪成小塊了撒。”

那種紙文具店裡有得賣,薄得折出角了也立不住,被光一照能把狗眼都亮瞎,關捷心裡有數了,繼續了解流程地說:“怎麼撒?我們跳到舞台上去,往你們頭頂上倒嗎?”

鄭成玉捂著嘴笑道:“你們怎麼能上舞台呢,我也不知道,我問問老師了再告訴你。”

關捷正要說好,謝軍忽然從他背後撲過來,問他們倆在說什麼。

鄭成玉於是把要撒反光紙的事又說了一遍,謝軍連忙說他也要參加,鄭成玉嘴裡說人數滿了,其實心裡就是覺得哪怕作為一個幕後,都應該是像她這種,長得好看一點的人。

從這天起,關捷每天放學都能看到鄭成玉和另外四個女同學在操場上加訓舞蹈,五個人的動作那叫一個亂,還沒有路榮行抱個琵琶坐在那裡有看頭。

他看不上,班上卻有人羨慕到黯然神傷,關捷自己很難注意到小女生的心思,這還是幾天後放學的時候,謝軍指著主路人行道上的一顆香樟樹跟他說的。

“你看,甜胖子又在偷看鄭成玉她們跳舞了,她肯定也很想跳,但是她那麼胖,扭起來、噫……”

他說著尾音拐了個彎,還用身體配合著打了一個浮誇的假寒顫,自以為很好笑。

關捷順著他的指引望去,在那顆還不茁壯的香樟樹後麵看見了班上的包甜。

包甜生的白白胖胖,個子比關捷高一點,但體重估摸著是他的2.5倍,班上的同學老是笑她,喊她甜胖子。

但王子愷和他的狗腿子們也老喊他矮子,作為同樣被嘲笑的隊伍,關捷從沒覺得矮子礙著誰了,所以胖子對他來說也一樣。

他通常是按性格找夥伴,在他和吳亦旻那一幫愛藏貓貓的朋友之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另一條街道上的一個小胖子,關捷跟著他基本都躺贏。

除了路榮行之外,他和外向的小孩比較投緣,而包甜不愛說話,能不動她就不離開座位,連廁所都不怎麼上,關捷又一下課就在浪跡天涯,所以這幾年小學讀下來,總共也沒跟這姑娘說過幾句話。

但他對包甜的印象不壞,一來是鄭成玉整天吆五喝六的,導致他怕了這種嬌滴滴的女生,要是有的選,他寧願跟包甜這種斯文人坐在一起。

另外就是他曾經吃過包甜的東西。

有一回,包甜帶了一包油炸小黃魚到學校來,隻要有人路過她的座位,她就會將紙袋子提出來,問對方吃不吃。

雖然那嗓門特彆小,唯唯諾諾的,但風一樣刮過的關捷還是聽見了,他停下來拿了一條,說完謝謝馬不停蹄地跑了,塞進嘴裡才發現它酥脆得驚人,但也沒有專門回去告訴包甜。

那天班上不少同學都吃了她的小黃魚,但放學以後關捷在路上,聽見班上的同學們邊走邊笑,女生說怪不得甜胖子的魚比賣的還好吃,原來她家裡是開餐館的,男生就更大聲地笑開了,說那我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胖了。

關捷當時的感覺就是“這些人真是沒話講了才講這些”,但現在不知道是他長大了一點,還是謝軍那聲“噫”裡的惡意太明顯,他反正不是很愛聽,就拽了謝軍一把,走起來說:“關你屁事啊,彆人又沒扭。”

謝軍被他扯得朝前跌了一步,笑嘻嘻地拿雙手抱住了自己的後腦勺:“開個玩笑嘛。”

那確實是個玩笑,而且偷看和胖也都是事實,但是怎麼說呢,關捷就是有點怕謝軍指到一半包甜突然回過頭來,那樣他會覺得尷尬。

這天包甜並沒有回頭,但事實證明人會無緣無故地忽然注意到另一個人,就說明他們必將還有牽扯。

那天一個早間暴雨如注的星期三。

每當奔湧的雨水灌滿學校的下水明溝,水溝就會化身為魚塘,出現各種各樣的水生生物。

路榮行一掃帚掃過一個垃圾袋,居然翻出了一隻青皮螃蟹,這要是按照他的習慣,看見也當沒看見,扔在這裡根本不會管。

但這會兒關捷在水溝邊起哄的聲音在他的聽力範圍之內,路榮行於是喊了一聲,看那位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眉開眼笑地把螃蟹抓走了。

彆的班有學生更厲害,竟然在溝裡攔了條接近兩斤的草魚,放到水泥地上了都能一躍小半米,羨煞了無數兩手空空的學生。不過很快得到消息的廚房大師父就追了過來,一口咬定那是學校池塘裡養的魚,以共有財產的名義給沒收了。

關捷捏著那隻小螃蟹,回到教室吸取了路榮行的教訓,沒敢將它放進文具盒,而是用透明膠纏住了它的螯和胸足,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下課的時候再解開,讓它亂爬一會兒。

吃早飯的時候,關捷突發奇想,撕了一小團饅頭塞在了螃蟹的鉗子上,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個新大陸,一整個上午都惦記著喂螃蟹,因為螃蟹吃東西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它會用一隻鉗子按住吃的,用剩下那隻撕一坨往嘴裡塞一口,一套動作不疾不徐,桌上也不掉渣,吃相裡麵充滿了教養,萌的關捷簡直停不下來。

謝軍也跟他一起看,震驚地說我草這個螃蟹好像人。

中午到來之前天色放晴,出來一個大太陽,將濕漉漉的水汽迅速收乾,成全了關捷對下午那節體育課的向往。

下午的體育課如約而至,上來就是一個800米的熱身訓練,關捷在前二十名裡跑完了,坐在地上平複呼吸,看著跑道上的人逐漸變少。

因為跑完了老師還要集合,所以大家都沒有散,一半像關捷這樣癱了,還有一半在跑道的內外沿給自己的好朋友加油打氣。

包甜毫無疑問是最後一名,離倒數第二有將近大半圈的距離,她的速度非常慢,但口鼻裡的喘息都重得嚇人,不少人跟著她喊加油,但是真心和嘲笑的人大概各占一半。

這個年紀的小孩,基本無法意識到除了傷痛打擊暴力之外,言語、孤立也能叫暴力。

包甜滿臉都是豆大的汗,她低著頭在心裡拚命,無奈身體將她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慢動作,幾分鐘之後她實在不堪重負,在窒息的心口痛裡倒在了地上,隻是這個動作看在有些同學眼裡,也慢得像是一場叫做胖子偷懶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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