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1 / 2)

險道神 常叁思 11513 字 9個月前

假發是頂中長直發, 質量堪憂、疏於打理,上麵還有橡皮筋紮過的痕跡。

一開始民警沒將它當回事, 隻是例行公事地問駝背, 這頂假發是乾什麼用的, 從哪兒來的?

駝背說是他母親的, 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架子床下麵。

鐵架床是店裡白天營業的時候娘倆交班臨時休息用的,民警和小賣部的老板娘核了口供。

老板娘說假發是她的,隻是突然有一天就找不到了, 丟的時候她自己還挺納悶, 卻原來是掉到床底下去了。

怎麼掉的已不可考, 有可能是扔得靠牆, 它從床邊縫裡滋溜下去了,也有可能是野貓野狗進來拖的, 反正這個邏輯的通順的。

民警於是跳過了這個看似和盜竊無關的東西, 清算評估了一下駝背的盜竊數額。

贓物大多都是錢,間或還有一些小玩意, 比如造型精致些的打火機、阿迪達斯的新襪子以及一些造型各異的吊墜, 估算下來不到犯罪的量刑線, 隻好依照條例收繳了贓物,並對他進行了行政處罰。

民警走後, 由學校負責將盜竊物歸還給學生, 可這個簡單的環節又出了幺蛾子。

有些學生信口開河, 明明被偷了30, 他說他丟了300, 校方一聽數目就不對,總共才500來塊錢,他一個人就占了一大半,那其他人均下來一個人隻能丟10塊了。

有的更扯,小偷被抓到之前沒他什麼事,一到歸還他突然跳了出來,又是丟這又是丟那,明顯就是想渾水摸魚地占便宜。

校方為此隻能讓失竊的學生先找宿管登記,填寫各自都丟了什麼,最好附上特征,因為特征越全取回越快。

打火機、襪子等物品類的東西,很快紛紛回到了失主的懷抱,錢這兒複雜一點,因為會觀察自己的錢身上有幾個褶的人很少。

食堂後麵的宿管那兒扯了好些天皮,按照金額從低到高的順序,慢慢將被偷錢也還了回去,還到最後居然還多出了幾十塊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除了錢之外,最後唯一剩下沒人認領的物品,是一塊用紅繩子穿的石頭吊墜,看起來不怎麼值錢,宿管原本打算往抽屜裡一扔,讓它擱置算了。

但隔天晚飯期間副校長來了解情況,得知還隻剩一樣東西,想起學校從去年至今的層出不窮的糟心事,隨口就說了句還是有始有終比較好,儘量讓更多的學生免受損失。

既然領導都發了話,儘管宿管覺得那顆石頭算不上什麼損失,但還是去學校借來了相機,拍了張照片打印出來,貼在了男生寢室的大門口。

兩天之後,這則失物招領啟示迎來了它的失主,但卻不是男生,而是初二的一個女生。

這個女生表示,這是她去年在冬運會期間丟的東西,是一枚藏區的親戚送的三眼天珠,運動會怕跑丟了才取下來放在宿舍裡,沒想到當天就被偷了,她還以為有生之年,沒有再見它的機會了。

男生這邊的宿管聽她描述完石頭的特征之後,將東西還給了她,並且沒有察覺出有什麼不對。

但重獲愛物的女生回到班級和寢室,大肆宣揚了自己的喜悅,當時一起被偷的同寢室女生心裡就不平衡了。

她們想室友和男生那邊的失物都能找回,自己的為什麼不可以?

礙於去年找學校討公道沒什麼結果,今年男生那邊又是靠自己的力量抓到的小偷,對學校失望過一次的女生寢室這次直接報了警。

來的還是上次那兩個民警,他們稍加梳理,立刻察覺出了不對勁,都在想為什麼去年女生寢室被偷的東西,會和今年的失物混在一起?

校方更不知道,他們比誰都希望各種不良的事件能夠通通就此止步,可事情的發展確是拔出蘿卜帶出泥,一件又一件的陳年往事在細微的牽連下開始陸續浮出水麵。

在班級不同、消息斷層以及上課的阻礙下,路榮行和關捷對此一無所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街上的民警又在課間來過學校。

這時經過溝通,駝背已經被請出了學校,但他的母親還在經營小賣部,隻是近些天生意很差,因為不少學生們在對她進行道德審判,覺得養出了那麼一個兒子,她也不能是什麼好東西。

民警再次造訪,讓這個曆來潑辣的婦女有些惶恐,心裡暗自在犯嘀咕,思索他們怎麼又來了。

民警從她這兒獲得了駝背的地址,並帶著石頭吊墜去問他出處。

駝背正在村裡的老房子裡睡懶覺,被民警從床上敲起來,頗為惶恐地給對方端了椅子,又一人遞了一根煙。

民警沒有接他的煙,麵對麵坐好以後就開始提問:“這個墜子你還有印象嗎?哪兒來的?”

駝背端詳著石頭,回憶似的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有的,這是我去年冬天,在生物園的院牆下麵挖薺菜的時候在草叢裡撿的,當時看這個花紋挺稀罕的,就拿回家了。”

兩個民警一個唰唰地寫,一個板著臉問他:“你撿了為什麼不上交啊?”

駝背動了動嘴唇,最後沒說話,隻將目光轉開了,用沉默來表示他並不是非得拾金不昧的。

比起坑蒙拐騙,撿了東西不交不犯法,民警沒有跟他糾纏,繼續問道:“那你對去年11月16-18號運動會期間,學校的女生寢室被偷的事情,有什麼了解沒有?”

駝背聲稱他隻聽來買東西的學生議論過一嘴:“我聽他們說……好像是初一的一個女學生偷的,被老師當場在園子裡抓住,開除了。”

民警問他還有嗎,他說沒有了,記筆錄那個民警讓他在紙上簽名畫押,走完程序離開了他家。

按照駝背的想法,那個女生早就被開除了,民警就算不怕麻煩,查到她的家裡去,那她當著一堆老師親口承認的偷竊,難道還能否認不成?

這個思路固然沒錯,但駝背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的性格和處境是會變的。

民警找到孫茵茵家裡的時候,她剛提上保溫桶,準備騎車去醫院送飯。

她爸爸剛出完車禍,自己傷了不說,並且還作為肇事的一方,把一個過路的年輕男人撞成了全身多處骨折。

對方特彆年輕,還是個稀罕的大學生,回街道上來做畢業實習,眼看著就要畢業了,她爸爸可以說是耽誤了彆人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傷者的家屬比較講道理,沒有對她家獅子大開口,但光是正常的治療費用就足以壓垮這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家庭了。

她媽媽籌不到錢,哭著說不然把家裡的房子抵給對方,可農村的地基不能賣和轉讓,街上的人要它也沒用。

傷者的媽媽大概是看他們還算有誠意,沒有催得很緊,非要他們立刻賠完,但對於本分的老實人來說,欠人錢財如同心上壓著大山,她爸爸在病床上長籲短歎,媽媽整日以淚洗麵。

年幼的孫茵茵麵對如同行至斷崖的人生坎坷,在惶恐、痛苦、怨天尤人等情緒沸騰又冷卻以後,心裡隻剩下了一顆結晶,那就是錢。

卡拉ok的老板平時很摳,但是知道她家出事以後,偷偷在她的工錢裡多夾了500,這份心意不算少,但對她的窟窿來說遠遠不夠。

孫茵茵需要錢,來付醫藥費、來還債、來讓她的家庭脫離這種淒苦的氣氛。

所以民警問她女生寢室的東西是不是她偷的時候,她斬釘截鐵地說不是,因為她的家再也經不起任何經濟上的損失了。

“是小賣部那個駝背偷的,”時隔經年,孫茵茵語出驚人地說,“那天我在生物園裡,親眼看見他從宿舍樓靠院牆那邊的,2層的窗戶上爬下來的。”

“他當時頭上還戴了頂假頭發,紮起來的,但是他那個駝背很好認,我肯定是他。”

兩個民警對視一眼,相互都覺得這案子真有意思,居然出現了兩個相互指人的嫌疑人。

之前記筆錄那個民警立刻質疑:“可是駝背說是你偷的,而且學校的老師也說,去年是你自己承認,偷東西的人是你,這個你怎麼解釋?”

這問題放在一年前的孫茵茵麵前,她大概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在羞恥、光彩和成年人危言聳聽的恐嚇裡,選擇繼續沉默。

可這一年多以來,她看到了社會的冰山一角。

她輟學以後在親戚的介紹下,來到市裡的ktv後廚裡當了幫工,包吃包住一個月還有幾百塊錢,在周圍人們的影響下,她慢慢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

畢竟在彆人還在貼錢讀書的年紀,她已經開始賺錢了。

因為不這麼想她會鑽牛角尖,當時學校裡的女孩那麼多,為什麼楊勁雲偏偏選的是她——

過來唱歌的客人們形形色色,學生隻是少數,更多的是社會中人,有傳說是在道上混的大哥,也有按摩店的年輕姑娘,有流水線上的年輕工人,也有正兒八經過來放鬆的辦公室白領。

包間就像個藏汙納垢的乾坤袋,裡麵什麼都可能有,打架、亂.搞乃至於k.粉,孫茵茵一樁一樁地開了眼,大驚失色的底線得到了質的飛越。

再說□□的老板,早八百年就結婚了,可出現在店裡的卻從來不是他結婚證上的老婆,是個濃妝豔抹的小三,不算特彆漂亮,而且嗓門特彆大。

按理來說這種見不得光的人挺討厭的,但這位大姐人緣不錯,她有點瘋,生起氣來逮誰罵誰,自己也賤、老板也賤、說她是賤人的人也賤,喝醉了還會給服務員發錢。

孫茵茵有次離得近,被她打醉拳似的貼過來,往手臂上拍了張一百,收了她的好處,之後就對她厭惡不起來了。

有時老板不來,大姐就帶著好姐妹來,兩人坐在前台對麵的沙發上,操著大嗓門相互給對方點評傍家,哪裡好哪裡還需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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