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三觀姑且不論,但孫茵茵第一次見到這種人,彆人叫她們婊.子,但她們自己不以為恥。
她們不能說給了孫茵茵多大的勇氣,甚至可能帶歪了她,但她從這些人身上學到了一點東西,那就是人的唾沫淹不死所有人。
卡拉ok的生活很無聊,但是不缺吃穿還能小有存款,並且最近走廊裡有個男生在追她,如果不是父親的車禍,孫茵茵大概會先談個甜蜜的戀愛,徹底將楊勁雲拋在腦後。
可是命運將她逼進了山穀,孫茵茵最近正因為車禍憤世嫉俗,她感覺自己真慘,並且被湊不出來的賠償逼得無處發泄。
所以麵對民警的提問,她惡向膽邊生地突然決定,她要拉楊勁雲共沉淪。
雖然她並不知道,楊勁雲已經離開一中,去了市裡。
孫茵茵抿了好幾次嘴唇,接著將發熱的目光投向了灰粉剝落的牆角,沉默了半晌才說:“因為那天我在生物園裡……被上機課的老師性.騷擾了。”
“我不敢讓彆人知道這件事,當時又慌,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明明在開運動會,自己卻在生物園裡……所以副校長問我,剛剛從樓梯那兒爬下來的人是不是我的時候,我就順著承認了。”
“後來又怕楊老師還會繼續找我,我就編了一套說辭,把偷東西的謊給圓上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裝的,兩個民警大吃一驚,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偷竊案件調查到一半,會突然變性成為未成年人猥褻。
民警心裡疑竇頓生,其中一個問道:“既然你都承認了,是你偷的,當時學校沒有讓你賠償嗎?”
孫茵茵:“沒有,第三天女生寢室沒丟東西,我隻承認了那天我準備偷,但是沒有得手,我說第二天丟的東西跟我沒關係,是彆人偷的。”
民警挑了下眉,想起校方和駝背都沒有提過這個細節,他們記下了這段供詞,繼續順藤摸瓜:“好,盜竊的事情我們先放在一邊,我們說一下騷擾的事,可以嗎?”
孫茵茵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隨後民警詢問了相關細節,越問越覺得這個楊老師手法熟練隱蔽,儼然個中老手,這讓他們直覺猥褻可能是一個多發事件。
當天下午,在征得孫茵茵父母的同意之後,民警為這事做了立案。
孫茵茵的媽媽同意追究這件事的原因令人心寒又悲哀,因為她從民警那裡得知,如果猥褻屬實,她們有向楊勁雲索賠的權利。
由於鎮上最近比較太平,這個可大可小的事件立刻引起了所長的高度重視,民警們帶著孫茵茵直奔一中,卻意料之外地撲了個空,問及楊老師調職的原因,校方顯得有些支吾。
但是民警不會隻向校方采信,他們問了一些學生,一下扯出了羅雨晴的事情。
民警於是又來到羅雨晴曾經就讀的初二5班了解情況,羅雨晴的室友們都還算厚道,將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包括羅雨晴最後的國旗下講話。
關捷看見孫茵茵,吃驚又好奇,出來問她怎麼回來了。
孫茵茵對他比較冷淡,也不想自己的過去被人七嘴八舌地討論,隻說:“沒什麼,就回來看一下。”
大部分時候,關捷的遲鈍不在於他的智商跟不上,而是心思沒放對地方,他有一種和路榮行截然不同的敏.感。
路榮行是想得很深,而關捷是天生的直覺比較準。
池筱曼、羅雨晴和孫茵茵,都是牽扯著楊勁雲,而又過得不那麼順利的女生,眼下警察帶了一個來問另一個,關捷就覺得來意八成和這老師脫不了乾係。
上次見到孫茵茵,關捷因為迷路和賠錢的事,沒有跟她聊上天。
走了之後他想和路榮行聊,路榮行又一個勁地拉著張一葉說話,關捷就一直沒機會說,其實他很想問下這個女生最近怎麼樣,然後聽她說一句過得還行。
至於對方會不會反其道而行地說一句不好,關捷沒有想過。
他隻是因為知道了孫茵茵可能被傷害過的隱情,又不能為她做點什麼,所以想扯著人性關懷的大旗,來掩飾自己的看不過去和無能為力。
這次機會難得,關捷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向她笑道:“哦,那你看到吳亦旻了嗎?”
孫茵茵惜字如金:“沒有。”
“那你在這兒彆走行不行?”關捷征求道,“我去把他叫過來,他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孫茵茵心想看到小偷有什麼好高興的,嘴上拒絕道:“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
關捷本來想的是吳亦旻跟她熟一些,比較好問她來學校的理由,但是現在吳亦旻指望不上了,他為難了幾秒鐘,最終還是決定打破砂鍋問一下。
“你回學校來,”關捷時刻關注著她的表情,打算一有不對勁就閉嘴,“是不是要找楊老師?”
孫茵茵的眼神瞬間犀利了不少,她像個張開刺的刺蝟一樣罵道:“關你屁……”
關捷連忙擺起了手:“你彆誤會,我沒什麼惡意,就是你這一年不在學校,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孫茵茵看他確實沒什麼不友善的言行舉止,克製了一下自己無差彆的攻擊力,懷疑地說:“什麼事情?”
關捷還是沒有得到她的答案,到底為什麼而來,他又不太擅長追究,思索片刻後往教室門口指了一下:“我看見蔡警官在問楊老師調走的事和羅雨晴有什麼關係,其實沒什麼關係,他調走不是因為羅雨晴。”
孫茵茵果然對這個感興趣,她追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池筱曼的實名舉報,和路榮行的廣播。
這事即使關捷不說,其他學生也向民警反映了,隻是他們不知道投稿的女生是誰。
又一節課之後,路榮行被叫出教室,來到了民警麵前,對方問他:“你就是那個廣播有人被老師侵犯的同學對吧?”
路榮行在教室裡做題做得昏天暗地,一出來聽見這麼個問題,還以為是池筱曼忍不住,自己報了警。
他點了頭,問對方有什麼事,民警把孫茵茵的事簡單提了提,聽完的一瞬間,路榮行皮膚上突然涼了一下,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他以為孫茵茵的選擇會和池筱曼一樣,眼下證明不一樣。
路榮行不知道這是不是就能等同於,如果那天去市裡買鞋,自己沒有因為一廂情願的失望,而枉顧關捷試圖攀談的欲.望,有沒有可能警察對於這件事的調查,會來得更早一些?
這個念頭讓路榮行覺得有點慚愧,因為他想了很多,但是什麼都沒有做。
其實如果他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他就會發現他對自己太苛求了,因為孫茵茵這一回的勇氣,來自於她那瞬間對於命運的憎恨。
總之民警摸到這裡,池筱曼很快就暴露了。
路榮行這回猶豫了一下,沒有隱瞞她的姓名,他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想推這些女生一把,而且他也覺得自己不該將彆人想得那麼脆弱。
池筱曼被叫出來的時候,不等問話,先和孫茵茵交彙了一次眼神。
那種源自於共同經曆下的同類感,在她們之間凝出了一種玄妙而相吸的磁場,兩人誰也不用說話,就能在對方眼底看到一個畏縮的靈魂。
也許是每一次的經曆都能加厚鎧甲,又或許是被同道中人賦予了勇氣,麵對民警的問題,池筱曼雖然難堪,有漫長的沉默期,但她最後沒有說謊。
一天之內,民警就在一中找到了3個受害者,並且實際的人數有可能更多,這個數目驚到了眾人,而且性質非同一般的惡劣。
鎮上的民警迅速向市局打了彙報,第三天上午,市裡的刑警一邊派人去提審楊勁雲,一邊派人下來出入一中開始調查。
為了儘量減少對初三學生衝刺的影響,刑警們都是常服出入,調查的主要現場集中在機房和生物園,以及楊勁雲搬到市裡的家裡。
刑警在細節、案情上引導和提問的專業和周密性,是學校的領導無法比擬的,不過饒是這樣,他們還是花了將近2個月的時間,在海量的提問和尋找裡才找到了兩樣關鍵性的證據。
一樣是那個掛在生物園樹杈上,已經風化到發黃的安全.套。
這是池筱曼從樓上扔下來的,那次這東西沒有一起被抽.出來,留在了她的身體裡,楊勁雲也沒辦法,她不敢去看醫生,隻能任憑它在身體裡停留了兩天,然後才取出來。
這上麵同時有她的體.液和楊勁雲的精.液,如果能堅定出dna,那麼她告楊勁雲,就可以說是有了證據。
還有一樣是機房最靠裡麵那一排,那台關捷第一次選的電腦。那次楊勁雲告訴他,這台電腦的鼠標右鍵壞了。
機房有多餘的電腦,壞了的機器根本沒人會選,但事實上這台電腦的右鍵完好,隻是被人設置成了靈敏度最低。
此外這台基本沒有人用的電腦裡麵有很多個隱藏文件夾,被人刪過,但是刪除的人也不算太內行,他刪得不夠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