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師是個狠角色,上來就和藹可親地說:“你們的有機上冊,都背下來了沒有?”
下麵坐的10個人瞬間集體絕倒,要看的東西太多了,這個不要說背,能夠熟讀兩遍以上,就已經是超級無敵勤奮的代表了。
新的老師,新的講課方式,關捷抱著一點新鮮感,下午在不斷翻頁的筆記裡匆匆流逝。
科大的食堂不如六中好吃,菜都沒什麼滋味,不過關捷還是吃了很多,不吃撐不過晚上9點。
吃完仍然不用洗碗,彆人都回教室加深認識去了,就他留在樓下,行使唯一可以接近鄰居的方式,給路榮行打電話。
“我到科大了,這個學校也好大,”接通之後,關捷在這邊,想法設法地為聯係對方找正當合理的借口,他說,“昨天說的書,你都找到了沒?”
路榮行其實沒有刻意等他的電話,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也有自己的打算。
說要天天提醒關捷坩堝翻了那句,隻是玩笑話,他不可能這麼無聊,也沒有那麼閒。
路榮行原本是準備要是沒事,就一周定時給關捷打兩個,但關捷要是聯係他,那除了上課,其他時間必接無疑。
這電話來得出乎意料,有點小驚喜的味道,何維笑不在座位上,出去的道路暢通,路榮行離開教室,站到了能夠看到樓下的欄杆跟前。
“大學好像都蠻大的,”他隨口笑著應道,“書找到了,都好找,就碼在桌子上麵。”
提起書,路榮行立刻想起了紙條,雖然它可能就是張廢紙,但還跟關捷提了一句。
“對了,你高一數學上冊裡麵夾了張紙條,就是你上次回家,我用鑰匙壓著的那張……”
對麵的話還在繼續,這邊的關捷卻聽得腦中瞬間記憶回放,隔著話筒被嚇得心裡咯噔一響。
那個“行”給他的感覺真的太有愛了,所以紙條他沒舍得扔。
March因為要帶回學校,關捷怕丟也怕被人看到,臨時將紙條夾進了腦桌子最上麵那一排書裡。
那排都是高一的書,平時隻有積灰的作用,根本不會有人碰。關捷當時順手拿了一本,他記得書的方位,但是哪一本卻沒留意,因此路榮行說要用數學,他才是失憶了一樣。
眼下這個小私藏陡然被當事人挖出來,關捷心理作用強烈,腦海裡一瞬間全是自以為是的揣測。
他惴惴不安地想到:完了,路榮行是不是看出來了?
他說起這個,是要質問自己嗎?可,他的語氣聽起來又好像是正常的。
自己也真是個豬腦殼,書裡夾了紙條,還借他個屁!挖個坑埋起來發酵還差不多。
完了要是他真的問,自己怎麼辦?承認嗎,還是抵賴?可怎麼抵……嗯?
在他臆想大開的同時,路榮行的聲音不帶停頓,不溫不火地繼續往這邊傳:“我不知道那個你有什麼用,給你夾到化學書裡去了。”
那句“不知道”像個暫停鍵,一下凍結了關捷的擔憂,他呆到聽完了,才在澎湃的心跳裡支吾道:“啊、好,我知道了。”
說完他單方麵仍然覺得,藏著路榮行的紙條舉止曖昧,連忙假咳了一聲,解釋就是掩飾地說:“那個……沒什麼用,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它夾在書裡,完全不記得它是怎麼到那裡去的了。”
這就是典型的欲蓋彌彰,路榮行根本沒問這個,他就嘰裡呱啦地說了一串。
路榮行隱約覺得他突然有點囉嗦,但具體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就隻笑了笑,跳過了它:“隨手放的吧,沒印象也正常。”
關捷就希望他能有一個隨便的印象,“嗯”得飛快,正想著怎麼轉移話題好。
對什麼事都有點好奇心的路榮行卻先開口說:“我看見那個紙條後麵有個化學式,中間有個鉀,支出去三條腿那個,那是什麼?結構還蠻對稱的。”
關捷心裡像是變成了地鼠出沒的窟窿地,這隻老鼠才按下去,另一隻瞬間冒了出來,真是刺激。
他呼吸一窒,慶幸路榮行看不見他的人,穩了穩心神,語氣正經得像個童叟無欺的專家:“是二硫化碘鉀。”
路榮行學無止境地說:“沒聽過,乾什麼用的?”
關捷在心裡偷跑概念,該化學物廣泛應用於段子化學領域,使用憑空捏造法合成,化學式是KISS。
他這是隔著一張紙,用隻有他自己能夠明白的方式,在親吻路榮行的名字。
可到了嘴邊,關捷卻說:“沒什麼用,合成不出來的東西,硬湊出來,寫著玩的。”
路榮行吃了隔行如隔山的虧,隻能默認他說什麼都對。
他們其實都有一點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小心思關捷不說,路榮行就沒有機會明白。
之後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下最近動態。
關捷碎碎念:“隔壁省的領隊臥槽,要求有泰山那麼高,讓我們背邢大本,那書你看見了的,那麼厚!打死我我也背不下來啊。”
路榮行恐嚇他:“不背跪了怎麼辦?”
關捷不說話,歎了口滄桑的長氣,潛台詞差不多是隨他媽的便。
路榮行就笑,打一個棒子給顆棗:“那書是厚,換我也背不下來,你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放鬆一點,該乾什麼乾什麼,隔壁領隊的話不要都聽。”
他會這麼乾,但這話太過踩低捧高,關捷不愛聽,針對前半句說:“滾蛋。”
路榮行非但不滾,還要跟他比高低:“我應該比你慘吧,大本好歹還是你的蜜糖,可數學對我呢?是砒.霜。”
關捷聽著這個押韻的比喻,覺得還挺寫實,但他是誰?一個深諳劑量足夠、屁也有毒的化學狗。
於是他從科學的角度出發,卻不太嚴謹地說:“狗屁,糖吃多了人一樣熄火。而且高中數學不難,你不要還沒學就天天念,數學一點都不難,你每次去補課之前,先把這句話抄10遍。”
路榮行立刻笑了一聲,有理有據地反駁:“不抄,我看見你每次抄單詞之前都洗腦了,可錯誤率還是高達70%。”
甚至以上。
關捷哽了一秒,接著說:“我們不一樣。”
路榮行:“哪裡不一樣?”
關捷正色道:“我不需要考英語,錯啊對的無所謂,但你得考數學,平時能考80分,要是加上那3成,就能過100。然後你特長那邊還有20分,這些加起來,你的數學就可以不拉分了。”
分數真不像關捷會操心的事情,但他切實地又在認真算賬。
路榮行聽他在那邊加來加去,驀然就有種他好像真的很想跟自己一起上大學的上心感。
這感悟讓人愉快,而愉快又使人大度,路榮行妥協道:“行吧,我抄,抄了要給你檢查嗎?”
關捷陡然又撿到一個打電話的優秀借口,登時笑眯了眼:“可以。”
好完他又瞬間意識到,他又看不見,隻能搞薛定諤的檢查,不過這個不重要。
晚自習關捷和其他人一起,做了個製備碘酸鈣的實驗,就到了睡覺的時間。
睡前他又在被子裡下定決心,明早一定要起來跑步,第二天他確實也撐著起來了,不過6點的鬨鐘,他死活賴到了7點,但比起前天,已經有了質的飛越。
這天早晨,室外彌漫著能見度中等的霧氣,關捷被狹裹在朦朧的白瘴子裡,圍著跑道兜了兩圈。
從6六月份開始,他一直在坐板凳,退化的體能讓他的渾身都在發出抗議,關捷單手捂著有點隱隱墜痛的胃,有點不跑不知道,一跑嚇一跳的感覺。
打個最淺顯易懂的比方,他現在的體能,貌似差得和路榮行不相上下了。
這個發現有點打擊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