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1 / 2)

險道神 常叁思 11318 字 9個月前

時下明明是個陰天,可路榮行一瞬間, 心裡突然有了種類似於梅雨季節過後, 首次看到天光破雲時的微醺和震動。

他確實有點倒黴, 但也並非就此和幸運絕緣。

彆人有朱砂痣和白月光,關捷對他來說,卻沒有那麼唯美和遙遠, 這人一直在他身邊, 是他的錦上花, 和他的雪中炭。

暖意像枚破殼的種子, 在路榮行心口繾綣地生長開來, 他其實有點高興, 完全沒有哭的念頭。

但眼淚作為感動機製裡的高頻率產物,使得路榮行的眼睛裡還是湧上了一陣熱意, 隻是它來得快也去得快, 對著他的關捷都沒發現。

“嗯, 好, ”路榮行一連輕聲肯定了兩次, 說完垂下眼簾,拉著關捷轉過身去, 將下巴卡在他左肩,從後麵趴靠在了他背上。

關捷以為他是累了,一邊歪頭注意路儘頭的車, 一邊儘職地站成了一根人形拐杖。

可路榮行卻並不是因為疲憊, 他隻是有點受不了, 關捷用那種掏心掏肺的眼神一直看他,那樣讓他總有種說點什麼出來的衝動。

然而眼下兵荒馬亂的,路榮行的腦筋都擰成了亂麻,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所以暫時就這樣吧,等他爸明顯好轉,等他考完——

幾分鐘後,大巴煞風景地由遠及近,關捷伸手招停了它,目送著路榮行走了上去。

時隔兩年,他又回到了相似的地方和場景之下,隻是這次,關捷的心境大不一樣了。

他從一個為玩伴離開而倍感孤獨的鼻涕孩子,變成了一個正經想要替暗戀的對象分憂解難的少年。

返校之後,見到路榮行的班主任,火速拉著他談心和交代事務去了。

學校和市醫院約好了高三的體檢,報檔的時間過了會很麻煩,他要是再不回來,班主任得親自去鎮上拉人了。

還有路榮行落下的試卷和筆記,中國好同桌何維笑也給他整理好了,就等他來了開做和抄。

不過筆記不用抄,因為很快劉諳就將所有科目的筆記都給了他一份。

那遝本子先是橫空出世,直接落在了桌上,等路榮行詫異地抬起頭,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酷大姐才沒什麼表情的說:“筆記。”

說完她頓了兩秒,又補了一句:“我哥讓我給你的,說是謝謝你,一直以來當他的特務。”

路特務成功地被這個形容逗笑了,真誠地說:“謝謝。”

劉諳淡然地抿著嘴角晃了下頭,轉身走開了。

雖然少了抄的任務,但還得背和看,還有卷子要補,路榮行感謝完前後左右的慰問,悶頭狂寫了一下午。

班上的同學們有著不輸於他的繁忙。

大家基本人手一本同學錄,發給這個再被那個發,絞儘腦汁地想著那半張紙的空白上該寫怎麼樣的祝福,才能讓同學感受到自己的真誠和認真。

畢竟一連幾十份,就是文科生的文采也有點扛不住。

路榮行這兒也有人來送,不少平時比較靦腆的女生,在最後的關頭突然鼓起了勇氣,想要在高中的尾巴裡留下一點記憶。

這使得路榮行有心作業,卻一直在被打斷,效率低得他心累,乾脆不寫了,下了課就趴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下午的三節課一晃就過去了,等到晚飯練琴的當口,關捷的電話如約打了過來。

路榮行單手把著琵琶,接通後聽到背景音,愣了一下愕然地說:“你在醫院嗎?”

在他說話的期間,路建新融在環境裡但又比較突出的嗓門還在啊喲啊喲地哄人,隻可惜收效甚微,小女孩的哭聲依然嘹亮。

這種自然的、不是父母刻意為之的場麵,雖然看不見,但還是能讓路榮行覺得安心。

關捷站在病房的洗手池旁邊躲避魔音,隻是距離不夠遠,隔聲效果幾乎為零,他隻能在鬨哄哄的環境裡說:“嗯,我吃了飯,溜達過來消下食,你爸整個……活力四射,你聽見了吧?”

路榮行凝了下神,聽見他爸見啊喲沒用,已經上升到了不哭不哭,叔叔給你買糖吃的地步,然而小女孩還是在鬼哭狼嚎。

沒有千裡眼,路榮行不知道這是在鬨哪一出,問道:“在哭的是斜對麵那個小孩兒吧,怎麼哭成這樣了?”

關捷不近不遠地看著那邊,眉心微微皺了一下,有點不忍心:“我聽你媽說,是止疼藥的效果開始退了,她疼吧。”

路榮行在那病房進進出出,碰見過護士給那小姑娘洗瘡口,下手之前,得喊三四個大男人按著她的四肢,護士再用夾著沾藥的長夾子,一直往她體內嚴重潰爛的瘡口裡按。

那畫麵並不血腥,但她的尖叫讓人頭皮發麻。

有句話叫眾生皆苦,但那瞬間路榮行突然覺得,健康的人都不該叫苦。

路榮行應了一聲,在這種背景下,初戀的情懷也湧動不起來,隻好有點沉重地說:“你今天在家都在乾什麼?無不無聊?”

關捷:“不無聊,放假第一天,永遠爽得很。我下午睡了個午覺,4點半才起來,溜了下烏龜吃了個飯,就到現在了,你呢,回學校了趕不趕得上?”

路榮行隨手彈起了《渭水行》,這曲子比較舒緩,不耽誤他說話,他在伴奏裡將體檢、筆記本等事都慢慢地和關捷提了一遍。

礙於語文學的磕磣的原因,關捷的誇獎比較單薄,隻會說笑哥人真好,劉白兄妹倆也好。

“有你覺得不好的人嗎?”路榮行嘴上調侃他,心裡卻在說你也好。

兩人說了會兒口水話,關捷把手機拿給了路建新夫婦,聽他倆對著手機老生常談,叮囑路榮行好好複習,不要惦記家裡。

為了增加可信度,汪楊還自覺地舉出了證據:“真的沒事,我忽悠你有錢掙啊?誒呀你爸今天的大號已經上了,小捷推他去的,幫忙的人多得是,你放心吧。”

打完這一波,路榮行才掛了電話,沉浸下來安心地練起了琴。

在電話對麵的鎮醫院裡,由於女孩疼得太厲害,醫生看過之後,隻好讓護士加了根止痛針。

打完她過了會兒才安靜下來,蔫蔫地躺在有點發黃的枕套上,不想吃也不想喝,她奶奶為了逗她,出去不知道從哪兒摘來了一小撮指甲花,和她玩起了她最愛的塗指甲遊戲。

小姑娘來了點興致,變成了一個小聲的十萬個為什麼。

關捷從衛生間走出來,聽見那祖孫倆在旁邊聊天。

小姑娘:“奶奶,這個花為什麼能夠把指甲塗紅啊?”

奶奶:“因為它花裡麵的水有顏色啊。”

小姑娘:“有顏色?那其他的花,像月季花、喇叭花,它們的花裡麵也有顏色嗎?”

奶奶:“應該有吧。”

小姑娘:“那它們能不能塗指甲呢?”

奶奶:“它們不行,隻有指甲花可以。”

小姑娘:“為什麼呢?”

奶奶的答案自然地繞回了最開始那句,但這次小姑娘揪著月季花的水也有顏色,將長輩給問得答不上來了。

這種事關捷小時候沒少乾。

李愛黎每次一語塞,就會用一句“哪有這麼多為什麼,我怎麼跟你這人說不通呢”來強勢終結話題。

那時關捷總是會被說得茫然又不敢再問,好奇心便一次又一次沉沒在了無解和時間的長河裡麵。

然後他越長大,對身邊事物的洞察力就變得越遲鈍。

他再也問不出魚在水裡怎麼呼氣、他天天把青椒喊朝天椒可它為什麼還是不往上天上長之類的蠢問題。

李愛黎逐年聽不見他的奪命追問,覺得他是長大了,可在關捷曾經問過的那些問題上,他們其實一樣無知。

好在成長和努力帶他的饋贈,就是關捷這晚在聽見小姑娘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有了一個比她奶奶要更靠譜的答案。

指甲花裡的天然色素,應該對蛋白質有比較高的親和性,至於化學名到底是什麼,關捷得回去查一下CAS。

不過知道歸知道,他路過那張病床的時候,隻是對抬眼看他的小姑娘笑了笑。

——

班上高考的氛圍和壓力與日俱增。

路榮行回寢室的第一天晚上,大家不聊彆班的美女,也不提國足和NBA了,一屋子男生臥在黑暗裡夜談,想他們以後會去哪裡。

陽哥開玩笑說:“老何和行總這成績,應該能雙雙進清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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