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沅辰立刻鬆弛了下來,手也漸漸的縮了回去。
但他可沒立刻醒來,他想看看薑逢木要做什麼。
薑逢木小心的走到了他的床邊,借著月色瞧了瞧他模糊的臉。
見褚沅辰呼吸沉穩,她輕輕戳了戳他的臉蛋,小聲嘟囔道:“還真能睡。”
褚沅辰腹誹,你才能睡。
薑逢木站起身來,衝門口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可以進來了。
褚沅辰感覺到屋內亮起微弱的燭光,眼皮前都是淡淡的橘色。
很快又有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蹣跚的腳步,他能聽出來是他外祖母。
褚沅辰皺著眉,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人都到齊了,薑逢木見他還沒醒,便惡劣的想去捏他的鼻子。
手指還未碰到褚沅辰鼻尖的時候,突然被一個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褚沅辰力道一狠,直接把人抓到了眼前。
薑逢木立刻反應過來了:“你醒著?”
褚沅辰捏著她的手腕,繃著小臉,問:“你們折騰什麼?”
他剛問出口,一側臉便看到了一旁插著蠟燭的蛋糕,不禁一怔。
薑逢木從他手裡把手腕縮出來,得意的指了指那塊蛋糕:“生日快樂!”
褚沅辰從床上坐起來,一隻腿屈著,拳頭搭在膝蓋上,扣得緊緊的。
他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半晌沒說出話來。
什麼時候過生日這麼熱鬨了。
他用力搜刮腦子裡為數不多的記憶,好像隻有在褚明江過生日的時候督軍府裡才熱鬨。
督軍是個大老粗,對這些儀式上的東西都不很看重,所以自然都靠陶敏慧張羅。
陶敏慧對他的生日從來都想不起來,也就無所謂蛋糕和生日祝福了。
褚沅辰定睛把這屋子裡的每個人都看了一遍。
這些,都是特意為他過生日的人。
薑逢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輕聲問:“傻啦,你不來許願吹蠟燭嗎?”
褚沅辰看向她:“生日禮物呢?”
薑逢木一頓:“啊?”
一個大兵趕緊道:“老太太給拿了錢,今天哦不,昨天薑小姐帶著我們去鎮裡給你買了好些新衣服呢。”
褚沅辰從床上下來,披上件衣服,少年老成的坐在椅子旁:“那是我祖母的禮物,你的呢?”
薑逢木胸悶,小畜生要求還挺多。
“我又沒有錢。”
褚沅辰盯著她淡淡道:“我看這村裡彆家姑娘都會繡個小玩意當禮物,你怎麼不會。”
村裡人大多不富裕,女孩子們沒有錢,繡個東西花些心思,便是表達喜愛了。
薑逢木不知道,在她的概念裡,這些都是工廠統一加工的了,誰還自己動手啊。
但褚沅辰就是要,她也沒法子,跑自己屋裡把那罐子千紙鶴拿了過來。
“要不這個送你,我疊了好多日子,疊的都塞不下了。”
褚沅辰蹙著眉,接過罐子看了看,嘟囔道:“這就是你荒廢時光的證據,再說最開始也不是為我疊的。”
薑逢木咬牙,沒完沒了了是?
老太太嗔道:“你彆總欺負薑姑娘,人家對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褚沅辰這才不甘不願的作罷。
蛋糕上插著十根蠟燭,微弱的火苗靜靜的燃燒著,蠟油滾下去,有少許滴在了乳白色的奶油裡。
透過這些搖搖欲墜的燈火,褚沅辰能看清對麵的薑逢木的臉。
她屏息凝神,目光直直的注視著蛋糕,睫毛忽閃忽閃的,在眼底投下一小圈陰影。
老太太用手攬著薑逢木的肩膀,無比親昵,仿佛失散多年的孫女。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溫柔的笑,空氣柔和又平靜。
褚沅辰想,就這些。
就這些人,一直在他身邊,就夠了。
他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念了三遍,生怕滿天的神佛聽不到他的禱告。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睛,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那天晚上是褚沅辰第一次作息顛倒。
他們分切了蛋糕,最大的一塊給褚沅辰,其餘的大塊分給那幾個兵,薑逢木嫌夜裡吃甜食會胖,隻吃了一小條,老太太腸胃不好,意思意思吃了一口便去睡了。
又吃了頓夜宵,褚沅辰心情正好,也沒有睡意,便推門出去看天。
鄉下的天空除了一動不動的星星外,實在是沒什麼可看的。
薑逢木裹了件厚衣服,小聲問他:“你剛才許了什麼願啊?”
她猜測,大概是早日回到督軍府,早日報複陶敏慧褚明江,又或者是能繼承督軍的權力,統治整個桐城。
褚沅辰轉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出來就不靈了。”
薑逢木嫌棄的“切”了一聲。
那都是騙小孩子的把戲,她老早就不信了。
“你不說我明天就去陳媽家做飯,不給你做了。”威脅褚沅辰還是有竅門的,薑逢木雖然沒總結出什麼固定的規律,但是時間長了也摸出些門道。
比如說,褚沅辰的獨占欲特彆強,隻要是他劃定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東西,一個都不許溜走。
而薑逢木顯然被他劃在了圈內。
果然,褚沅辰聽聞立刻繃起了臉:“你敢!”
薑逢木聳了聳肩:“敢。”
有什麼不敢,你現在又不是少督軍,還是個給點甜點哄哄就好的小朋友。
褚沅辰運了半天氣,見薑逢木準備無賴到底了,不得不鬱悶道:“我明天早晨再告訴你。”
“行啊。”逼人不能逼的太緊了,容易被這小畜生記仇。
褚沅辰收回目光,靜靜的望著漆黑一片的天際,語氣平緩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回去的。”
薑逢木被他突然認真的語氣弄得有些傷感。
他看的是桐城的方向。
其實褚沅辰就是一個被父親放逐的孩子啊。
再歡樂祥和的生活也掩蓋不了慘淡的現實。
她歎了口氣:“是啊,你的確會回去,回去的你就不是現在的你了。”
你會變得冷血無情,六親不認,那些狡詐鬼魅的宦海浮沉就是你的修煉場,你會很快適應那裡,然後操控那裡,再一舉毀滅。
後麵的話她隱在了心裡沒有說。
副本就是副本,美好的幾乎和現實扯不上關係。
她也不懂係統把她扔在這裡是懲罰她什麼,好像受苦的都是褚沅辰,她就像是來鄉下度了個漫長的假期。
褚沅辰執拗道:“我不會變。”
薑逢木虛弱的笑了笑,果然是小孩子。
她也沒反駁他,將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桐城的方向看。
看了沒一會兒,褚沅辰就催促她去睡了。
第二天還要早起練功。
薑逢木一個人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覺得心臟一直跳,隱隱不安。
天將亮未亮的時候,腦袋裡彈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宿主成功完成懲罰副本,經驗值增加100點,反派好感度增加至0,贈送“體弱多病”勳章一枚,贈送“親愛的係統錄音機”一個,請再接再厲,繼續加油!】
薑逢木抓住了重點:“hello?反派好感度增加了怎麼還是0?”
【您好,曆史好感度為-10000。】
薑逢木心裡臥槽臥槽的。
看來她給反派的傷害真的不輕啊。
褚沅辰沒當場崩了她都算是她家祖宗顯靈了。
“但為什麼我走了一個副本反派就不恨我了?”
【由於本書情節混亂,您成功在反派暴走前拾取了被遺落在番外的記憶。】
薑逢木心頭漏跳一拍。
“什麼被遺落在番外的記憶,難不成這些副本裡的情節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係統並不回答。
【準備傳送宿主,請等待......】
薑逢木胸中一悶。
如果這些是真實發生過的,那她第一次穿書之後,褚沅辰對她一見鐘情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對她那麼信任依賴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對不起天下人,卻仍然記得要娶她,更不是沒有原因的。
唯一可笑的是,她不知道。
薑逢木嗓子眼一陣腥甜,眼前不由自主的模糊了起來,滾燙滾燙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入枕頭裡。
她感覺身體又變得輕盈了,小屋裡的環境逐漸扭曲起來。
在離開副本的最後一刻,她就剩下一個念頭。
褚沅辰的生日願望,她聽不到了。
好遺憾啊,他答應了的。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斑斕的色彩閃爍的人掙不開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又摸到了實地,周遭冷冰冰的,地上滿是碎石子。
再一睜眼,正是她進入副本的那個小角落,七號胡同圍牆下。
薑逢木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最後一點希冀破滅。
小兜裡空蕩蕩的,褚沅辰的徽章被她留在了副本裡。
所以,在萬千平行的時空裡,總有一個薑逢木,不遠萬裡的回到過去,將那枚徽章交到褚沅辰手裡,護他片刻的安寧,成為他心尖唯一的一點善念。
然後,將他遺忘。
她死死咬著牙,手指顫抖著亂抓,仿佛需要一個堅實的支撐。
尖利的石頭擦破了她的手掌,但因為她特殊的體質,傷口又很快愈合。
她看了看白皙依舊的掌心,手指還殘存著握槍時的記憶,但教她練槍的人被她永遠的甩在了過去。
這個番外真狠啊。
懲罰副本真狠啊。
不殺人不見血,誅心倒是一擊即中。
作者有話要說: 褚沅辰(咬牙):可算想起來了!
薑逢木:QAQ......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