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逢木從牆後爬出來,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 自由散漫的往家裡走。
城郊離薑公館有點遠, 但是走著走著總會到。
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這裡。
她那空蕩蕩幾十年的心臟, 被褚沅辰填滿了。
鄉下那間小院裡麵發生的所有事,全都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裡閃過,她幾乎快要分不清褚沅辰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天色暗沉,路上沒什麼人, 她一路走到家門口也鮮少有人關注她。
就是衣服被扯破了, 四處漏風, 透心涼心飛揚, 提前引領了複古破洞風。
薑逢木按響了門鈴, 有氣無力的喊:“陳伯,我回來了。”
片刻後, 烏泱泱的人從屋裡衝了出來。
仿佛黑五打折的大賣場。
薑茂國首當其衝,連手杖都忘了拎, 拖鞋都跑丟了一隻。
薑逢木本來還在走神,被這陣仗嚇了一跳, 頓時打起精神來了。
薑安如“哇”的一聲哭開了, 邊哭還邊扯著她的胳膊,嘴裡嗚咽含糊的不知道在傾訴些什麼。
薑逢木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微微一笑問:“怎麼了?”
孫小玲拿著手絹抹眼淚,聲音也哽咽起來:“這三天你到底去哪兒了啊,全城都找遍了,今兒早晨說河裡發現一具屍體, 把你爸爸都嚇死了。”
薑安如抽抽搭搭的點點頭。
薑逢木一怔。
原來這裡才過了三天啊。
副本裡的時間可真快,快的讓人想再進去走一遭。
薑茂國臉色依舊不好,已經厚重的眼袋上硬生生又攢出一圈黑,眼角的細紋又多了幾條。
“那幫流氓對你做什麼了?不要怕,再難的事我們也能熬過去。”
也不怪薑茂國多想。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落在一群流氓手裡,緊接著就消失了三天。
他本能的就想到了薑逢木不堪受辱了結生命,越想越是害怕,薑茂國根本睡不著覺。
午夜裡輾轉反側,他總覺得蘇倩就站在他麵前,神色悲傷的質問他為什麼沒有把女兒保護好。
他不知該作何解釋,心裡急的像油鍋裡的螞蚱。
現在薑逢木回來了,失而複得的狂喜讓薑茂國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生怕說話大聲一點女兒就從他身邊消失了。
薑逢木局促的站在門口,見全家人都一副憔悴的模樣,多少也有些愧疚。
“彆瞎想了,我真的沒事,這不是回來了嗎。”
她拍了薑安如一把:“你,不許哭了,眼淚不值錢嗎?”
薑安如現在十分聽姐姐的話,聽她不開心,強忍著悲傷把眼淚憋了回去,但仍然雙眼通紅,鼻子一抽一抽的。
孫小玲從上到下打量薑逢木,生怕哪一點看漏了就看不見了,心中痛的不是滋味。
她衣服都撕破了,身上還沾著土,頭發淩亂不堪,嬌嫩的臉蛋上黑一道白一道。
安如說,那些流氓擰斷了她的胳膊,還圍著她打。
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事,孫小玲想都不敢想。
她慢慢走過來,一把把薑逢木摟住了,手掌有些顫抖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像母親在安撫受了驚嚇的孩子。
她泣道:“要是你為了救安如出了危險,你讓我死後怎麼麵對你的母親啊。”
孫小玲是真急了,這幾天哭的眼睛大了一圈,雙眼皮都越發的厚了。
薑逢木從未跟孫小玲親近過。
上一世孫小玲是她的任務,她也自動屏蔽了對孫小玲的感情交流。
但現在不同了。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孫小玲的愧疚,哀傷,憐惜和感激。
她的掌心很熱很軟,拍在人的後背有種親切的暖意。
薑逢木的身體微微繃緊。
她雖然不適應,但卻一點也不排斥。
隻是再這麼下去,這一家子要哭成一個合唱團了。
薑茂國到底是一家之主,首先恢複了理智。
他擦了擦眼角的餘淚,將薑逢木拉進屋裡,找了件披風蓋在她身上。
薑安如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件挺重要的事:“少督軍找你,都快找瘋了。”
說完這句話,薑安如的神情也有些複雜。
雖然她認為少督軍在和姐姐談戀愛,可少督軍的脾氣也太可怕了......
薑逢木一挑眉,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
“瘋”這個字眼她覺得用的太重了。
現在她麵對的可是少督軍了,不是莫家村那個容易炸毛的小畜生。
少督軍恨她恨的牙癢癢,今天才好不容易把好感度刷回零,再瘋又能怎麼樣呢。
她也就信了一點點。
比如少督軍發現仇人失蹤了,自己還沒來得及報複,可能會深感遺憾,就像過年集福卡,最後一刻忘記合成了。
孫小玲抹了把臉,擠出一絲溫柔的笑:“逢木,你跟安如去梳洗一下,我和你爸爸得馬上跟少督軍彙報,你知道的......”
她話沒說完,但薑逢木明白。
知道的,她們家惹不起少督軍,更不敢隱瞞不報。
所以薑逢木剛回來還不能休息,要等著迎見少督軍。
在孫小玲和薑茂國眼裡,都覺得孩子挺為難的。
也怪他們不爭氣,沒個靠山,讓薑逢木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薑逢木卻挺想見他的。
她不願意自我欺騙,想了就是想了。
經曆了莫家村那一遭,她對褚沅辰的感情更複雜了。
“那我先不洗了,等他過來。”她把披風裹緊了些。
孫小玲吸了吸鼻子,用手絹擦了擦薑逢木臉上的灰:“也好,瞧我都忘了,餓了,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劉姨趕緊跑過來:“太太你陪著大小姐,我去做麵條。”
薑逢木其實不餓,但也不想拂了他們的好意。
她笑著點了點頭,順勢坐到了薑茂國麵前:“爸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薑茂國連忙探過身來:“你說。”
薑逢木道:“我是被流氓給堵了,但是正巧遇到了咱們城裡的幾個混混,他們人挺好的,之前和我有過一麵之緣,所以把我給救了,我想著總要報答人家,正巧咱家打算在焦尾巷開個早餐鋪子,不如就雇他們,也給他們個住的地方。”
薑茂國一怔,眼中有些迷茫,喃喃道:“所以......那些流氓說的是真的?”
薑逢木一皺眉:“怎麼了?”
薑茂國麵色凝重道:“安如報給了警察廳,把那些流氓給指認了出來,他們說你被人救了,跟他們沒關係,可少督軍他......”
薑逢木心裡咯噔一下:“他把他們都殺了?”
薑茂國點點頭,眼底隱隱有些不安:“你要是再不回來,袁家恐怕也......”
薑茂國對薑逢木和少督軍那些事一概不知,現如今突然見女兒對少督軍來說如此重要,他是又開心又心驚。
薑逢木一垂眸,瞬間便想明白了。
那個車夫是袁一梅安排的,就是為了給她和薑安如一個教訓。
因為對袁一梅來說,新生晚會的表演真的很重要。
可偏偏不該把她們倆扔到那種地方去。
袁一梅若真的如此狠辣,那讓褚沅辰以暴製暴也不算可憐。
正想著,門外傳來緊急刹車的聲音。
很快,又傳來了皮鞋著地清脆又急促的響聲,門被毫不客氣的推開了。
褚沅辰身上帶著寒氣,耳朵凍得有些發紅,深綠色的軍衣帶著潮濕的水汽,而他整個人麵沉似水,瞳孔緊縮,寒意簡直能輻射整間屋子。
薑逢木難以抑製的緊張起來,手心裡全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