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輩兒們的婚事, 但凡是真心為了他們好的長輩, 都是樂見其成的, 除非自家孩子找了特彆不靠譜的那種, 那麼身為長輩哪怕豁出去也得幫著捅破。正常情況下, 懷著祝福的長輩占了絕大多數。
當然嘍, 也不排除有那種天生反感兒媳婦兒、孫媳婦兒的人, 那種人肯定有,然而在老宋家那是絕不可能存在的。
彆說趙紅英、張秀禾等人了,就算是看著最不靠譜的袁弟來好了, 她看似是反對扁頭談對象,可她反對的是這件事本身,而不是針對那個姑娘, 在她看來, 隻有等到扁頭功成名就之時,才有資格成家。
扁頭:…………
不提那邊, 單說趙紅英這兒了, 哪怕倆孩子咬耳朵的聲音再輕, 她就在跟前呢, 又沒耳背, 咋可能聽不到呢?隻一聽那話,她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剛想開口反駁,可到底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想
著以往的那些經曆, 決定給老天爺多一點點信任。
“還走不走了?趕緊的!有話等下慢慢說。”趙紅英果斷的打斷了倆孩子的對話,還硬把這倆扯開,一手拽上一個,“走!”
“好好,奶你彆氣。”臭蛋好無奈的結束了剛才的話題,老老實實的帶上奶和姐,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室外訓練場地。
怎麼說呢,十八無醜女,更彆提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六,正當是水靈靈的年紀,哪怕模樣也不是很出挑,可決計算不得醜了。這會兒,陽光正好,照在她身上、麵上,隻給人一種滿滿都是青春活力的感覺。即便並不曾真正接觸,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是個活潑開朗積極向上的小姑娘。
趙紅英對幾個孫子的要求已經低到不行了,這其中又以臭蛋為最。想也知道,臭蛋直到現在,連家裡人都還沒認全,對他還能有啥期待?
“嗯,挺好的,配你糟蹋了。”趙紅英斜眼瞥了眼臭蛋,就看到臭蛋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瞪著自己,想了想,又改口道,“記得對人姑娘家好一點,不過現在不是弄那
個啥法的,年紀那麼小能處對象?寶啊!”
“女的二十歲結婚,男的要二十二,都得要周歲。”喜寶很想提醒她奶,婚姻法才不是現在剛頒布的,不過仔細想想也沒錯,早先在鄉下老家,誰家結婚會上城裡領證去?不都是媒人撮合後,擺酒慶祝,然後就湊在一塊兒過日子了?反正在老宋家,除了春麗當初扯了證外,其他人全都沒有。
事實上,要不是因為這個緣故,那些知青也不能一走了之,如果是扯證後再分開,那就是離婚的身份了,可僅僅是擺個酒,幾乎毫無約束力。
趙紅英也明白現在這個年代跟以前不同了,就連早以前那些個定親啥的,擱在如今也沒啥意義了。不過再想想,自家條件也不錯了,隻要那小姑娘彆嫌棄臭蛋是個傻的,一切好說嘛。
想通了之後,趙紅英就開始絮絮叨叨的叮囑臭蛋,人家那頭訓練了兩個小時,她就在這頭念叨了兩個小時,直把臭蛋念叨得一個頭有兩個頭,看向趙紅英的眼神都變得直勾勾的了。
終於等到訓練結束了,喜寶趁著趙紅英去打量那姑娘
之際,湊到臭蛋身邊咬耳朵:“你記住了多少?”
“要對人家姑娘好…”臭蛋兩眼直繞蚊香,可除了這句話之外,他愣是想不起其他了,“沒了吧?”
得虧趙紅英這會兒的注意力放在了訓練場那頭,尤其是見到人家姑娘往他們這邊走來時,歡喜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就好像以前跟喜寶久彆重逢一樣,彆提有多親近了。
喜寶同情的看了她奶一眼,瞧瞧,都把她奶逼成啥樣兒了,這得多擔心他們找不著對象呢?再瞅了瞅一臉懵圈的臭蛋,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還是回頭叫媽來跟你說吧,省得你又給忘了。”
臭蛋忙不迭的點頭。
以前聽媽的,以後聽媳婦兒的,臭蛋覺得這話沒啥毛病,至於媽和媳婦兒會不會發生衝突矛盾,這個還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事實上,張秀禾也不會跟兒媳婦兒較勁兒,與其乾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還不如去折磨強子那臭小子。瞧瞧,都是老宋家的崽子,毛頭和臭蛋都有對象了,強子為啥還沒有?雖說婆婆不讓她隨便牽線,更是反感她把閨女
低嫁,可沒說不讓她折騰強子吧?在接連放下了兩個心病後,又強製性的無視了春梅和喜寶的親事,張秀禾堅定了決心,正好強子今年坐守京市,此時不動手還等明年他再跑路嗎?
回去的路上,喜寶問趙紅英可滿意臭蛋找的對象,趙紅英思量了許久,這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來:“那閨女挺好的,除了眼神不好外,其他都成。”
喜寶恍惚間覺得,這句話很是耳熟,仿佛以前也聽她奶說過。
“那閨女跟我說,她家是鄉下地頭的,問我嫌棄不?我有啥好嫌棄的?咱們家祖祖輩輩都是地裡刨食的。我就跟她說,啥時候兩家人聚一聚,不然就咱們跟著一道兒去拜訪拜訪,她說這個得看領導給不給假…我看都成,年歲小不打緊,早些去顯得咱們家有誠意,要是對方不大樂意,晚些日子再去也成。”趙紅英當然明白時代在變化,可她終究還是老思想,總覺得光倆孩子說了不算,起碼也得叫雙方大人碰個麵。
其實,最最麻煩就是,臭蛋雖然成年了,可他還是個孩子心性,而人家姑娘是真的年紀還小。
倆小孩崽子湊一塊兒談對象,你說當爹媽的慌不慌?她家是男孩兒都忍不住心慌,人家姑娘的爹媽爺奶還不得急死?見個麵,吃個飯,最好能找個雙方都熟悉的中間人再做個見證,定個親啥的,畢竟時代再進步,老傳統也不能完全給丟了。
趙紅英想了很多,正好這班車上也沒幾個人,而且都坐在前頭,她就壓低了聲音把自個兒的打算一一說給喜寶聽。也不是想跟喜寶商量什麼,而是說出來了感覺就安心一點兒,再一個就是,她也想著趁早給喜寶打打預防針,好讓這孩子也明白,找對象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回事兒。
喜寶聽得一頭霧水,出於對她奶的信任,基本上也就是她奶說一句話她點一下頭,都不用仔細瞅她,就能看出她那一臉的茫然。
“寶啊,你還記得早些年咱們村裡有不少知青嗎?現在就沒兩個了,黑心爛腸的直接丟下老婆孩子跑了,稍微有點兒良心的跑了以後每個月還往家裡寄點兒錢,咱們鄰村那個童家妮子算是命好的,她男人一開始是跑了,沒兩年又回來了,把她和閨女都接了出去,當了城裡人…”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跟你閒聊,是想告訴你,結婚
這事兒那就不是兩人能說了算的。爹媽親戚都不知道有這個人,這事兒能成?那童家妮子,要不是她男人還算有點兒本事,掙下了點兒錢,愣是把家裡人給安排的婚事給退了,回頭就把媳婦兒孩子接到了城裡。可就算這樣,去年我還聽童家那婆子說,在城裡也吃苦,婆婆妯娌小姑子啥的,都不喜歡鄉下人,日子也難。”
“要我說,既然要談對象了,早晚爹媽都得碰麵,早碰麵早了事,要是有啥不滿的,直愣愣的擺出來攤在明麵上,能解決的咱給解決了,實在不行,趁早就掰了,彆傷人又傷錢的。寶,你說對吧?”
喜寶乾脆利索的接口道:“對,奶您說的一定是對的。”
趙紅英無語的橫了她一眼,心道,你個小馬屁精,我這是在給你說教啊!
這時,喜寶又開了口,問她奶:“可要是媽他們沒空咋辦?”
宋衛國和宋衛黨已經幫著強子他們做事有差不多一年了,張秀禾和王萍也跟在閨女身後忙活,倒不是真有那麼多事兒要做,而是人忙活起來,反而有精氣神,再說他們
也的確是閒不下來的人。
“親家見麵這種大事兒沒空?”趙紅英兩眼一瞪,瞬間殺氣滿滿,“我回頭就給強子打電話,還有菊花,自個兒的事情能自個兒辦嗎?給假,不給假我去給他們做事!”
喜寶默默的閉了嘴,她覺得自己可能給大哥和小姑姑招禍了。
還真彆說,趙紅英回到家裡第一件事情,不是跟往常一樣下廚做飯,而是抓起電話機就是一通狂轟亂炸。
等喜寶去廚房拿了個乾淨的茶缸子,拿了枸杞泡了茶,端著走到堂屋時,趙紅英剛放下電話。還沒等喜寶狐疑咋她奶動作那麼快時,她奶就主動開口為她解了惑。
“一個兩個的,本事大了膽子還那麼小,我才剛說了兩句話,立馬就夾著尾巴慫了。”趙紅英接過了喜寶遞過來的枸杞茶,喝了兩口才感概道,“到底還是我的寶好啊!還有這電話機也好,找人太方便了。”
喜寶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盯著放在沙發旁的小幾上的電話機看,片刻後,默默的挪開了眼睛。
“好了,現在兩個老大難問題解決了,聽臭蛋那對象
說,她是樂意的,她爹媽也知道這個事兒,回頭兩家湊一起說說就成了,到時候我也去,省得宋衛國那兔崽子不會說話,平白得罪了未來的親家。對了,那中間人咋找?”趙紅英開始犯愁了。
鄉下地頭說親是有介紹人的,不一定是專業的媒人,畢竟前些年時局混亂那陣子,像媒人這種明顯帶有封建殘餘的職業是不允許存在的,介紹人倒是可以,而且用處很大。
像在雙方之間說合,幫著安排會麵的時間地點,甚至一直到擺酒時,仍是起到了關鍵作用的。當然,因為彆人出力頗多,等喜事成了,無論是男方還是女方,都會給介紹人一定的賀禮,有些地方是送禮物,四樣點心或者一雙鞋子,也有直接包個紅包的,這個倒是可以商量著來,畢竟十裡不同俗,趙紅英倒是願意遷就彆人。
可介紹人呢?哪兒去找呢?
“找教練唄。”喜寶隨口說著。
趙紅英初時一愣,緊接著就猛的一拍巴掌:“這個好,這我咋就沒想到呢?原還想著咱們兩家隔得老遠,哪裡去找兩邊都熟的。教練好,教練合適,就這麼辦了!”
喜寶張了張嘴,想說點兒啥最後還是選擇閉了嘴。她咋感覺自個兒今天說了誰誰就會倒黴呢?先是她大哥和小姑姑,現在又變成了田徑隊的教練…
呃,她還是繼續閉嘴吧。
…
其實,臭蛋對象家裡真沒趙紅英想得那麼誇張難應付,在這個年代,願意將孩子送去當運動員的,基本上都是農村的,不然也是家境極為不好的。這國家榮譽是很重要,可一般家庭都還是舍不得孩子吃苦的,想也知道,當運動員有多辛苦。
臭蛋那對象,家裡不單是鄉下的,而且比老宋家窮太多了,起碼老宋家所在的紅旗鄉還是臨近縣城的,走路也就半拉小時。也就是現在,過上個十年八年的,他們那片也是縣城,畢竟城市一直都在擴充。
可那邊就不同了。
真正的窮山溝溝裡,地少地貧,基本上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一聽說閨女被來學校考察的領導看中了,以後就是國家養的了,那家人二話不說就讓閨女走了。在他們看來,吃苦受罪也比挨餓甚至餓死要好受多了,起碼國家
管飯還管飽!
那邊也沒有賣閨女的想法,隻琢磨著閨女已經不小了,等退役後不得成老姑娘了?還不如在隊裡找一個。再聽說閨女自個兒找了,還是上過電視的冠軍,那不就成了?
沒兩天,雙方就接上了頭,而且想法是完完全全的一拍即合,順便還討伐了婚姻法的不靠譜。不過無所謂,扯不了證咱可以先訂婚,再擺個酒,這不跟結婚一個樣兒了嗎?
喜寶還沒來得及跟她爸、她爺奶一起出發去旅遊,兩邊就已經敲定了日子。老宋家這邊是完全配合的,可人家得忙活農事,就約定好了秋收後碰個麵,再讓倆孩子請個假,也彆往各自老家跑了,直接在京市擺個酒就成了。
確定了之後,老宋家這邊的旅遊團才終於成型。
七月中旬跑出去玩的,足足到了八月初才回來,也是直到回來後,喜寶才愕然發現,他們好像錯過了八一建軍節。
“爸,你們軍區沒事兒嗎?”
“忘了跟你說了,上頭的意思是,今年就不折騰了,明年大辦特辦,還得準備個特彆隆重的閱.兵式。所以,
這次回來以後,我恐怕要一直到明年才能抽出空來。寶啊,臭蛋娶媳婦兒沒啥,你可彆這麼快就把自個兒給嫁了,起碼也得等再過兩年。”宋衛軍盤算著秋收後估計是沒法請假了,可惜頭一個侄兒定親他就參加不了,不過也幸虧是侄兒,要是閨女定親他沒法參加,那就太慘了。
剛這麼盤算著,宋衛軍就遭了暗算。
趙紅英一巴掌糊在他背上:“說啥呢?瞎胡鬨!”
宋衛軍早就聽到他老娘的腳步聲了,所以連躲都沒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回頭才格外委屈的問:“我咋了?這要是我閨女嫁人,我請不出假來,你說寒磣不寒磣?”
“因為你請不出假來,就叫喜寶彆嫁人?”趙紅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手上一點兒也沒收力,啪啪的拍著宋衛軍的後背,“你再說!你給我想清楚了再說!”
“奶,沒事兒的,爸沒空我就不…”
“你給我等會兒!”趙紅英嚇都要嚇死了,彆人是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喜寶那張嘴嘛?雖說老天爺是寵著喜寶,可就以前那些事兒來看,也太寵了點兒,甭管好的壞的都一口答應,叫幾聲肉肉肉肉肉,能直接下來一頭發瘋
的野豬,也不怕把孩子撐死。所以說,還得她來掌握這個度。
喜寶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好聲好氣的答應著:“好,都聽奶的。”
得了準話,趙紅英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懟自家老四:“我白疼你了,你就這麼胡說八道?臭蛋訂婚酒你愛來不來,反正他也記不住你,回頭等喜寶要是說了人,你敢不來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