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就在謝八一和葉一山往京市趕時,毛頭卻跟著劇組去了彆處取景,繼續拍攝。這鬼子作幺是特殊情況,可事實就是,耽擱了電影拍攝,儘管如此一來,劇情更豐富了,人物形象也更立體了,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可
拍攝進程確確實實被延誤了。所以,接下來他們並不能就此閒著,得繼續加油,加班加點的把剩下的拍攝完畢。
所以,毛頭失蹤了,因為通訊不便,又不想耽擱大家夥兒的時間,他就沒回家,隻是將在軍艦上就寫好的家信托付給了謝八一,讓他幫著寄出去。
謝八一倒是答應了下來,也確實做到了,就是在回京市市區時,路過了一個郵筒,開了車窗順勢丟了進去。橫豎地址和收件人是寫清楚的,郵票也貼上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郵遞員吧,要相信國家郵政。
國家郵政確實沒辜負了謝八一的期待,在磨嘰了一周後,終於送到了趙紅英手上。
而彼時,已經接受了懷孕這個事實的喜寶,正跟隨謝長崢一道兒去了老謝家。
儘管說好的見麵往後推遲了一周時間,謝家那邊還是都能理解的。其實,在上個周末謝長崢打來電話,說喜寶懷孕時,謝老太高興的當天午飯多吃兩碗,好懸沒把自個兒給撐著。她相當放心趙紅英,直說隻要喜寶好,來不來謝家都沒事兒,大不了她去看。
才剛懷孕一個半月,喜寶當然不會大牌讓奶奶婆來看
她。因此,這周休息,她早早的起身,跟著謝長崢來到了婆家這邊。
謝家其他人都已經很熟悉喜寶了,謝八一倒是頭一次看到侄媳婦,因為是老戰友的獨女,又見謝長崢這個打小就特彆難伺候的侄兒順從的跟在媳婦兒身後,他就忍不住想笑。
這種感覺要怎麼描述呢?
“長崢,你爸當初剛跟你媽結婚那會兒,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的。”謝八一如是說。
然後,就遭了毒手,被謝老爺子和謝父聯手壓製。
好不容易掙脫後,謝八一又對謝長崢說:“葉家那小子上周跟著我一塊兒來了,他特彆慚愧,答應過要當你的伴郎,結果攤上了那破事兒。他還說,想看看你娶了媳婦兒後變成啥樣兒了,又趕巧了,沒碰上。”
葉家那小子…
謝長崢脊背一涼,怎麼說呢?最初,他是不想太刺激葉一山,畢竟那會兒人在軍艦上,萬一那小子真的想不開跳海了,多造孽呢?可後來的事兒,就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了,畢竟他也不知道鬼子還能作幺成這樣。再往後,
事態就不受控製了。
假如,讓葉一山知道謝長崢不單娶了他的女神,還故意不告訴他真相,甚至這會兒女神肚子裡已經懷上了謝長崢的孩子…
仿佛要完。
正這麼想著,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謝長崢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一點在葉一山走進來之後,達到了巔峰。
葉一山滿臉都是笑,進門先賠罪:“抱歉抱歉,誰知道鬼子又…”話還沒說完,他已經看到了緊挨著謝長崢坐在沙發上,還滿臉都洋溢著幸福的喜寶。
那一瞬間,葉一山是茫然的。
我是誰?我在哪裡?人生的意思是什麼?宇宙的邊際在哪裡?
關鍵時刻,謝長崢挺身而出,一手箍住葉一山的脖子,強行把人給拖了出去:“走,咱們哥倆好久沒見麵了,是應該好好敘敘舊。”
謝家這邊顯然沒想到謝長崢還能丟下喜寶,直接跟葉一山跑了,短暫的愣神之後,忙去安慰喜寶。喜寶倒是沒啥,頂多有那麼一絲絲的好奇,問:“那人是誰呀?都快
趕上我哥那麼黑了。”
在吹了好幾個月的海風後,葉一山的確黑了好幾個色度,加上他跟喜寶見麵是在大一放暑假時,時隔多年,早在不知不覺間,徹底的消失在了喜寶的記憶中。
等聽說這是謝長崢的好兄弟後,喜寶連最後那點好奇心都沒了,隻依著謝老太、謝母的催促,該吃吃該喝喝,一心當個無憂無慮的準媽媽。
誰也不知道謝長崢跟葉一山在外頭談了什麼,反正等葉一山回到自個兒家時,他已經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所謂的生無可戀也不過如此。
然而,更絕望的事情還在後頭。
當天下午,他親哥帶著女朋友回了家,向長輩介紹時,說女朋友叫宋春芳,還特彆添了一句,說這位也是宋老太的孫女,就是謝長崢媳婦兒的堂姐。
葉家的長輩都很滿意,在得知上午的時候,他已經見過女方那邊的長輩後,很是用心的備了一份重禮,叫他趁熱打鐵,由葉老太陪著,再往老宋家去一趟,頂好是能夠直接把訂婚的事兒給落實了。畢竟,他這歲數是真的不小了。
沒人注意葉一山的絕望,及至他哥和未來的嫂子,以及他奶一道兒離開家後,就聽到他媽一臉喜色的叨叨著:“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讓一江去見宋家這個大的孫女,小孫女好是好,還是京大的學生,可倆人不合適那是真沒轍兒,倒是跟謝家那小子挺搭的。”
“媽…”葉一山無比虛弱的張開嘴,顫顫巍巍的問道,“我哥他以前跟謝長崢的媳婦兒相親過?”
“就見了一麵,喝了一回早茶,你哥回來說不合適,就沒第二回了。”葉母沒當一回事兒,現在都已經是什麼年代了,相個親又算什麼?哪怕是以前好了,相看不成另外找一門合適的,那也說得過去,又不是私底下怎麼了。
葉母是真的不在意,謝家那頭當然也一樣,可葉一山…
沒!活!路!了!
不過仔細想想,他起碼比毛頭要稍微幸運一點。毛頭跟著劇組在海上漂了幾個月,上岸後倒是寄了家信保平安,可因為連他自個兒也說不清楚接下來會去哪裡,隻能單向聯係家人。
所謂單向就是,連個公用電話都尋不到,等戲的間隙
唰唰的拿筆寫信,然後委托負責采買食材以及其他必需品的工作人員幫忙寄信。
這還多虧了毛頭早些年拍過西遊記,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買了好幾版郵票,不然隻怕更糟。
而京市這邊,平心而論,家裡人在得知了他一切平安後,還真就不咋想他。再說了,想也沒用啊,天知道他這會兒跑到了祖國秀麗河山的哪個犄角旮旯裡。
就連喜寶,原先還會在心裡惦記著毛頭,可沒過多久,就因為強烈的孕吐反應,連上課都沒法繼續了,無奈之下,隻得辦了休學,先回家待產,把孩子生下來坐完了月子再回去。
自然,那個剛住了沒幾個月的小院,再度被閒置了下來。又因為自家地方太大,人卻沒幾個,謝長崢索性讓她住回了娘家,畢竟有趙紅英在,也叫他安心很多。
在喜寶安胎期間,春梅先跟丁醫生訂了婚,兩家之後商議了一下,也不墨跡了,等明年開春後,擇個好日子就結婚。
沒想到的是,比他們晚認識的春芳和葉一江反而趕在了前頭,這倆更能耐,直接跳過了訂婚,在年關前就扯了
證,正月裡辦了酒。
一下子,底下的三個妹妹都名花有主了,這讓強子和大偉壓力相當大。
再然後,他們就聽說人在老家務農的扁頭也訂婚了。因為是在鄉下地頭,還存在不扯證直接辦酒的習慣,好在扁頭沒那麼誇張,就是先訂婚,過個兩三年再辦酒。不過,指望他們完全依著婚姻法來是不可能的,大意就是,等倆人都十八周歲成年了,就會在一起。
於是,強子和大偉更崩潰了,他倆還特地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愕然發現,家裡好像隻有宋東、宋西還沒著落。
問題是,宋東、宋西小學還沒畢業呢,就算趙紅英再怎麼喪心病狂,起碼在高中畢業之前,她都不帶惦記的。當然,前提是這倆熊孩子能考上高中。
“你想想毛頭,是不是覺得心裡好受多了?”強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還幫大偉滿上了,“他有女朋友就跟沒有一樣,我看呀,這事兒懸乎。”
大偉拿起酒杯一口悶,因為喝得太急,還被嗆了一下:“咳咳…話說回來,毛頭那小孩崽子咋連過年都回啊?他還認識家在哪兒嗎?彆等喜寶生娃了才回來。”
強子認真的想了想這個可能性,含著一口酒就笑噴了出來,直接噴了大偉一臉:“哈哈哈哈哈這個可以有!”
腦補一下,毛頭灰頭土臉的從外頭回來,突然發現他最愛的妹子已經結過婚、懷過孕、還生了娃兒,這樣的衝擊力,大概會讓他瞬間懷疑人生的。
再看喜寶,因為是在有著暖氣的室內,喜寶穿得不算多,一襲修身的毛衣勾勒出了她的身體曲線,旁的都不算胖,除了肚子上鼓鼓囊囊的一團。
強子無視猛拿袖子擦臉的大偉,衝著喜寶那頭高聲問道:“寶啊,你的預產期是啥時候來著?”
“醫生說是七月中。”喜寶隨口答了一句,奇道,“大哥你咋突然問這個了?”
“我覺得吧,毛頭那小子就算再怎麼磨嘰,到你生娃兒之前,他肯定能回來了!”
喜寶一臉懵逼,心道,還得那麼久啊?不過再一想,大家都長大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她哥要忙事業,那也是沒辦法:“嗯,我也希望他趕回來。”
坐在她身邊的謝長崢忍不住有些醋,他家娃兒才不希望舅舅呢,畢竟舅舅那麼多,個彆缺席又算得了啥?下意
識的伸長胳膊摟住喜寶,輕聲道:“不管其他人怎樣,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
數月之後。
又是一年盛夏時,喜寶提前一個月就進了醫院。這要是平常時候,真的看不出來謝家是特權家庭,可到了關鍵時刻,卻是立馬顯現了出來。不單安排了單獨的病房套間,喜寶還有專用的醫護人員。因為時間還早,平時陪在她身邊的,隻有兩個人,不過是三班倒的,準確來說該是六個人,輪流陪護。
當然,趙紅英也在,她是每天早上拎著飯盒過來,一陪就是一整天。午飯和晚飯倒是由謝家的保姆送的,據說是專門有人安排食譜,照著做的。
好在,自打到了孕中期,喜寶就停止了孕吐,她原先不挑食,孕吐停止後,整個人胃口大開,然而饒是如此,看起來也稱不上胖,最多就是稍稍豐腴了點兒,再就是肚子看起來特彆大。
來探視的親朋好友一看她那肚子,都懷疑她懷的是雙胞胎。可醫生卻說了,裡頭就一個孩子。還有人不相信,
醫生也就笑笑沒說話,橫豎也就快生了,爭執這些沒意義。
再然後,毛頭回來了。
沒有強子預想中的灰頭土臉,他拍這個還是很高興的,加上久未回家,整個人都亢奮不已,興高采烈的衝回了家。
哦,對了,毛頭離開的當天,就是喜寶跟謝長崢相親的那一天,所以他並不知道這個事兒,最多也就是聽了一耳朵喜寶跟一個大冰坨子相親的事兒。再就是,他聽喜寶說過考研的事情,出於對喜寶的信心,他完全沒考慮過落榜的可能性,可就算念了研究生,這會兒已經是七月中旬了,怎麼著也該放假了。
所以,他連自家都沒回,隻屁顛屁顛的奔到了宋衛軍買的那個院子裡。
趙紅英肯定不在家,她得要傍晚時分才回來。可老宋頭還是在家裡的,他現在每天都去大房、二房那頭蹭飯吃,這會兒剛吃完午飯,溜溜達達的回了家,準備洗把臉躺床歇個午覺。就在這時,院門被砸響了,而且聲音很是急促。
已經坐在床沿準備踢掉鞋子的老宋頭一下子蹦了起來,連從不離身的旱煙杆子都沒拿,隻三步並作兩步的衝了出去,拉開院門的門捎,劈頭蓋臉就問:“是不是寶她生了?…毛頭?咋是你呢?”
儘管有一年沒見麵了,可因為毛頭打小就長這個樣兒,老宋頭一眼就認了出來,隨後一下子喪了氣:“我還以為寶她生了呢。”
毛頭:………嘛玩意兒?!
就在毛頭準備開口發問時,堂屋裡的電話鈴急促的響了起來,老宋頭立馬丟下毛頭,轉身衝了回去,拿起電話屏住呼吸,片刻後,他又從屋裡殺了出來,衝著剛走到院子裡的毛頭吼道:“走,你騎上自行車帶我去醫院,就那個陸軍醫院,我去過,我給你指路!”
“哈?”
“快快,自行車是好的,你帶上我!快點兒啊,你還愣著乾啥?”老宋頭氣得忍不住抬頭往毛頭腦袋瓜子上敲了好幾下,“你妹妹要生了!快點兒說不準還能趕上頭一個!”
咋可能是頭一個呢?臨預產期,謝長崢請了假在醫院
裡當陪護,喜寶一發動,他就立刻跟了進去。同樣跟進去的還有趙紅英,哪怕按著規矩隻能有一個家屬陪同,可他倆破例進去了。
這倆是完全沒有想過要給家裡人報訊,倒是湊巧趕過來探望妹子的強子,一見這情況,又沒能跟進去,索性霸占了醫院小賣部的公用電話,挨個兒打去了電話。
等老宋頭和毛頭趕到時,已經有好幾人到了,其中就包括了正月裡結婚的春芳,以及晚了兩個月結婚的春梅,值得一提的是,這倆都懷孕的,區彆隻在於春芳已經顯懷了,而春梅因為月份小,暫時還看不出來。
如果說,其他人的臉上都是興奮中夾雜著糾結,那麼毛頭就是…
徹徹底底的懷疑人生。
比他更慘的,卻是人在產房中的…不是喜寶,是趙紅英。
喜寶臉色發白,冷汗漣漣,她這輩子也沒吃過什麼苦頭,這會兒疼得都開始說胡話了。助產士讓她用力,讓她深呼吸,她倒是很配合,架不住實在是太疼太疼了。
一把拽住了趙紅英的手,喜寶哭著說:“奶!我不生
了,我不要生了!!”
趙紅英嚇得差點兒沒跪下,心道,完了完了,老天爺您倒是彆聽這孩子瞎胡說,都到這會兒,哪兒能說不生就不生呢?
萬幸的是,老天爺也不是那麼不靠譜的,起碼這一次完全沒聽她的。終於,在幾個小時後,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在產房裡響起。
護士用雙手托著剛出生的嬰兒,走到喜寶跟前,好讓她瞧一眼剛出生的寶寶。
喜寶一看,頓時懵了。
“真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