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撕得碎碎的小肉絲喂她,後來還送給她一大罐味道超級棒的肉鬆。
“奶!”丫頭喜歡阿太,喜歡爸爸媽媽,也喜歡這個成天笑眯眯的奶。
然後,那個壞的流油的小堂哥就開始指控她了。
謝遠誌仿佛是有了靠山,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丫頭的肉鼻子,他比丫頭高了半個身子,雄赳赳氣昂昂的道:“她打我!”
丫頭懵了一下,然後弱弱的點了點頭:“對呀,我打他了。”
一個指控,另一個則毫不猶豫的承認了,從理論上來說,這事兒已經真相大白了。然而,受害者今年六周歲了,施暴者才一歲半,更確切的說,是一周歲零三個月。
謝母先是看了看丫頭,壓根就沒理會大孫子,隻彎下腰把丫頭摟在懷裡:“丫頭不怕,奶給你做肉湯喝。”
“吃肉!”丫頭不想喝湯,丫頭隻想吃肉。
“好好,吃肉,不給謝誌遠那渾小子吃。”
丫頭這才知道,那個哭得鼻涕都冒泡的壞小孩名叫謝誌遠。不過,那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吃
!肉!
吃完了肉乾什麼?當然是聽太爺爺太奶奶講故事。
謝老爺子、謝老太太都是老革命,尤其是謝老爺子打了一輩子的仗,不過早幾年就已經退下來了,橫豎兒子孫子都能耐,哪裡用得著他折騰?含飴弄孫的悠哉日子多好呢!這不,摟著胖孫女講以前打仗時候的故事,就是他目前最大的愛好了。
等丫頭吃飽了,謝母就把她丟給了公婆,轉身擼起袖子去收拾大孫子了。
都六周歲了啊!要不是這孩子生日小,今年秋天就該上小學了,本想著讓他在家裡多待一年,省得去學校了叫大孩子欺負,他倒是好,居然欺負起小堂妹來了!
這邊,吃得肚子鼓鼓的丫頭坐在太奶奶的懷裡,聽太爺爺講那些年的故事。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再到抗美援朝…聽得兩眼放光不說,口水都快下來了。
謝老太太伸手摸了摸丫頭的肚子,納罕道,這不是吃飽了嗎?咋就饞得流口水了?
就在謝老太太琢磨著要不要給丫頭衝杯奶粉時,謝誌遠終於逃離了他奶的魔爪,用手背抹著眼淚來尋這邊哭訴
了:“太爺爺、太奶奶,那個妹妹她打我!”
“丫頭!”丫頭拍了拍胸口,搶先做了自我介紹,呃,也可以理解成為,她又一次認罪了,承認謝誌遠所說的是事實。
謝誌遠好氣啊,又生氣又委屈:“對!就是你打我!丫頭打我!”
丫頭重重的點了點頭,對呀,就是她打的。
事實倒是事實,可惜謝誌遠依然沒有尋到公正。直到放學後,他幾個堂哥過來了,他又一次告狀。小男孩覺得,大人可能真的沒啥用,可大堂哥和二堂哥就不同了,他們已經是小學生了,大堂哥都念四年級了!
聽了謝誌遠的哭訴,大堂哥和二堂哥摩拳擦掌的準備給自家堂弟報仇雪恨,然後就瞪著窩在沙發上的肉團團發呆。
“哥哥!哥哥!哥哥!”丫頭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再瞧瞧另外一個,驚訝得眼睛都瞪大了,起碼不再在是一條縫了。她覺得太爺爺家裡太好玩了,不像自家,雖然有個對自己超級好的阿太,可沒有那麼多小哥哥啊!
呃,時間過去了太久,她已經忘了早先跟小堂哥謝誌
遠的矛盾了。
蹭蹭蹭的滑下沙發,丫頭決定跟哥哥們去玩兒,當然玩著玩著就變成了打拳——謝家的傳統是,每天放學後打拳半小時。
這就是丫頭的日常。
吃吃喝喝,聽聽故事,打打拳,偶爾跟謝誌遠發生點兒小矛盾,不到一個月,謝誌遠主動投降認輸,哭著跟爸媽表示,他願意去上學。
太爺爺家好可怕,有個老欺負他的小妹妹!
在謝家待了半年光景後,過完年,成功的把自己喂成特大號肉包子的丫頭回到了趙紅英的身邊。
趙紅英:…雖然半年沒見,可丫頭依然長得就好像一直待在自個兒身邊一樣。
上去掂了掂份量,趙紅英思考了一下,為了她的老腰著想,她放棄了抱著丫頭出門的打算,改抱為牽。
…
轉眼,丫頭已經三歲了。
三歲已經不是包子了,那就是個長著人臉的豬。虧得她沒有逼人家抱她的習慣,更多的時候,她更喜歡自個兒
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這天,她跟著阿太來到了京大。
隨著喜寶的工作越來越忙,以前還能每周回去看看丫頭,現在就變成了趙紅英領著丫頭過來看她。還好,學校附近就有個院子,有落腳處就方便多了,再一個,趙紅英覺得吧,讓丫頭時不時的去京大轉轉,熟悉一下,以後上了大學不就輕鬆多了?再不然,多熏陶熏陶,興許氣質就變了呢?
想法很好,現實卻不止一點點的殘酷。
丫頭倒是沒被這充滿了學術氣氛的校園給熏陶出任何氣質來,而是在用心的觀察後,她發現她媽是從學校出去的。
更確切的說,有好幾次,趙紅英領著她等在京大門口,親眼看著喜寶從那個大門裡走到了外麵。
今個兒是喜寶的生日,家裡準備了可多可多的好吃的,丫頭想吃,可阿太不讓,說要等喜寶回來一起吃。於是,丫頭就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小院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外頭的小道兒,直到她終於忍耐不住了,邁開小短腿兒,循著記憶中的路,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學校裡。
京大是有門外的,還挺負責,看到陌生人進出都會要求登記信息。無奈丫頭腿短人小,直接從門衛的窗戶底下走過去了,走了一會兒她還知道找人問路。
“我媽叫宋喜寶,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不知道,誰知道那是誰呢?
丫頭也沒有想到她媽居然那麼沒有名氣,問一個,不知道,問兩個,還是不知道,再問幾個,依舊都是不知道。咋會這樣呢?像她,在大院那邊,一說丫頭,人人都知道。
小短腿沒勁兒了,走不動道兒了,丫頭頹廢的蹲在林蔭道中間,表示要中場休息。
歇了一會兒後,她繼續邁開腿往前走,忽的眼前一亮,前頭一群人裡頭,打頭的不就是喜寶嗎?
當下,丫頭敦敦敦的跑過去:“喜寶!喜寶!!”
一口氣衝到了喜寶跟前,丫頭高興壞了,長開雙手撲到了喜寶懷裡,大聲喊著:“喜寶我來找你了!喜寶你下課了沒?喜寶我要吃雞腿!”
喜寶:……………
如果說,三歲的丫頭就已經領悟了離家出走技能,並
且成功的讓喜寶懵圈到懷疑人生,那麼等丫頭上學後,慘劇才真正的拉開了序幕。
因為丫頭是七月的生日,她成功的在六周歲就入了學。沒人擔心她被人欺負,隻因這些年來,她跟著謝老太爺以及五個堂哥一起打拳,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最起碼在同齡人之中,是不怕吃虧受委屈的。
話說回來,真要是被人欺負了,她完全可以一屁股坐死人家,來個天下一絕的“泰山壓頂”。
不過,還是希望用不到這一招。
可事實上,上學第一天,丫頭就被請了家長。電話打到了家裡,趙紅英拎著菜籃子就去了。
小學嘛,無非就是學學拚音學學算術,萬萬沒想到,這才第一天,就被老師盯上了。
丫頭沒上過幼兒園,可這並不代表她就沒有基礎。事實上,自打趙紅英來到京市以後,就一直沒有放棄知識儲備。如果說,在鄉下老家那會兒,她隻是個普通的農村勞動婦女,那麼在來到了京市後,她努力上進、奮勇直前,彆說識字寫字了,她連英語都學了幾句,溝通當然是很有問題,好在顯擺倒是夠了。另外,她還學了拚音,還能教
丫頭畫畫。
除了趙紅英這邊,謝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也不遺餘力的教導了丫頭。那是真的半點兒沒有藏私,教的人認真,學的人也認真。
可以說,丫頭的學前教育是在她阿太——鄉下老家的農村勞動婦女,她太爺爺——跟著太.祖打天下的泥腿子八路,她太奶奶——巾幗不讓須眉的紅色娘子軍,傾力教導而成的。
這樣的學前教育,能教出怎樣的結果來,多半人大概也心裡有數了。
丫頭的小學老師太絕望了,這有基礎還不如沒基礎呢,一口帶著南方鄉音的普通話,完全不知道歪到哪裡去漢語拚音,畫得如同畢加索親傳弟子的繪畫水準…
還不如啥都不懂呢!!
最可怕的是,丫頭還特彆頑固,就是認死理,軸。老師說你念錯了,她說沒錯,她還能幫你糾正“錯誤”的漢語拚音發音。一節課下來,老師發現…她已經被糾成錯誤版本的了。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課間時候,有個男同學主動
挑釁,等挑釁完畢後,他已經“啪嘰”一下跟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這男同學可不是謝誌遠,人家吃了虧,立馬起來準備打架,沒一會兒又趴下了,繼續起來挨揍…幾輪下來,局勢那叫一個慘烈,直到班主任得了信趕過來分開了他倆。
不得已,班主任給她家裡去了電話,在開學第一天就請了家長。
好在,孩子雖然軸了點兒,家長的態度還是很不錯的。趙紅英接到電話十分鐘後就趕到了,可跟她咋說?完全說不通,整個兒都不對,當然班主任也看出來了,丫頭就是這個老太太帶出來了,聽聽這口音,再琢磨下這遣詞造句,完完全全的翻版。
對了,這倆長得也像,看到趙紅英,班主任完全能想象的出來,丫頭老了以後會是個啥樣兒。
還能啥樣兒啊?餅臉矮胖老太太,特軸的那種!!
不得已,班主任先委婉後直接的告訴趙紅英,請丫頭的爸爸或者媽媽過來一趟。
丫頭爸在教育部開會,丫頭媽在京大當副教授,倆人忙得方向不同,卻是一樣的連軸轉。
趙紅英隻得答應了下來,回家給喜寶辦公室打了個電話,一個是因為小學離京大近,再一個就是,喜寶是老師,老師有午休。
當然,作為一個小學老師兼班主任,對方也是很清楚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哪怕吃虧的人確實是那小男生,班主任也仍然往他家裡去了電話。
男生家裡條件不錯,父母都是公務員,就是平時太忙碌了,一下子又抽不開空來,就告訴班主任,孩子上大學的小姨會過來幫忙處理,讓老師有話跟她說。
剛送走了一個農村老太太,班主任這心裡拔涼拔涼的,一聽說男生的小姨是個大學生,心下總算好受了點兒,想著跟有文化的人溝通起來應當是不難的,橫豎再怎麼樣也比跟個鄉下老太太扯犢子來得容易多了。
不多會兒,那男生的小姨就趕了過來,自我介紹是京大的學生,先跟老師道了歉,問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再看到親外甥那被打得青青紫紫的臉,京大高材生氣炸了。
“老師,我外甥有錯,等回頭我會讓我姐姐、姐夫好好教育的。可就算說話不妥當,也不能一言不合就開打吧
?這是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是孩子們成長的樂園,怎麼能說動手就動手呢?這女生的家長到底來不來?我一定要跟她好好談談。”
班主任覺得不好說,來應該是會來的,可回想著剛才那滿身土味兒的老太太,她內心仍然充滿了絕望。
丫頭媽會是個怎樣的人呢?是工廠女工,還是小攤小販?不是她歧視個體戶,實在是有些人呢,滿腦子都是賺錢,連孩子的前途都不管了。現在都是一家一個孩子,彆家成績不好急得上火,這家卻教孩子打架?這素質是有夠低的。
大概是猜到了班主任內心的想法,京大高材生更來氣了,瞅了丫頭兩眼,倒是沒跟個孩子一般見識,隻在心裡盤算著,待會兒對方家長來了,該怎麼讓對方家長認識到錯誤。
不光如此,京大高材生才決定既要讓對方家長知道錯了,又不能抹黑京大,要拿出自己京大高材生的高素質來。
又片刻工夫,喜寶姍姍來遲。
方才還自信滿滿的京大高材生下意識的一個哆嗦,脫
口而出:“宋教授好!”
喜寶愣了愣,她已經榮升為京大外國語學院的副教授,可平心而論,她真的記不住全部學生,這會兒聽到人家叫她,也僅僅是覺得麵熟,叫啥名啥是哪個係哪個班的,她一如所知。
“喜寶你來的好慢啊,你太慢了,你就不能快點兒嗎?我阿太呢?她不是找你去了?怎麼沒跟你一道兒來?光你來有啥用呢?你連吵架都不會。喜寶,我要我的阿太!”
“丫頭,不要胡鬨。”儘管還沒弄清楚剛才叫她“宋教授”的到底是哪個學生,不過她已經聽趙紅英說了個大概,這會兒瞧見站在牆邊,哭得抽抽搭搭、一臉青紫的小男孩,頓時愧疚了。
“老師,是不是丫頭又打人了?”得到了確定的答複後,喜寶歎了一口氣,轉身麵向那位京大高材生,“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教育孩子,我向你道歉。”
“不不不不不不不…”京大高材生嚇懵圈了,隻覺得兩腿發軟,忙不迭的擺手拒絕,“宋教授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是我沒有好好教導外甥,家裡就獨他一個孩子,我爸
媽、我姐姐姐夫,還有他爺爺奶奶那邊,都寵著他慣著他。是我們不好,是我們錯了,我跟你道歉!宋教授對不起!”
喜寶忙製止她:“都是丫頭的錯,瞧她都把孩子打成什麼樣兒了,應該是我向你道歉。”
“沒這回事兒,就是我外甥他嘴欠,他欠揍。宋教授您放心,回頭我一定揍他,您千萬彆把這個事兒放在心上,是我錯了,是我家沒把孩子教育好。”
“不,是我的錯。”
“我我我!都是我的錯!”
“…”
班主任一臉懵逼的看著這倆互相賠禮道歉,總覺得要麼是世界瘋了,要麼就是她瘋了。明明剛才那個京大高材生還一臉的氣憤,表示非要好好跟對方講道理,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那邊,班主任已經開始懷疑人生懷疑世界,這邊,京大高材生一把拽過她外甥:“你快點兒認錯啊!不是你先挑釁的嗎?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道歉!!”
小男生愣了一下,緊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沒想到外甥這麼不給力,京大高材生內心簡直就是涕淚橫流,她怕期末掛科啊,再有就是,像宋教授那麼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動不動就揮拳頭揍人的閨女呢?所以,一定是她外甥的錯!!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了班主任的腦海裡,不過她還是有點兒不確定:“那個…我能問一下嗎?你是謝丫頭的媽媽?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做什麼工作?”
“京大外國語學院的副教授。”喜寶弱弱的說。
班主任:……………我還能說什麼呢?!
還真彆說,半晌後,班主任真就尋出了話頭來:“那我再問一下,丫頭的爸爸是做什麼?”
“教育局副局長。”喜寶再度回答。
班主任覺得,她大概可以含笑九泉了。
“所以,丫頭爸是教育部的,丫頭媽是京大副教授,那麼請問,她為什麼連普通話都說不標準,漢語拚音就像是自創的一樣,數數也數不全,倒是拳法打得特彆棒。丫頭的媽媽,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喜寶覺得她沒啥好說的,總不能怪家裡三位太字輩的長輩吧?她滿臉愧疚的低下頭,無比誠懇的向班主任賠禮
道歉。
“道歉又有什麼用呢?作為一個母親,你不能光自己進步,不管閨女。如果真的不管,你生下她乾什麼?現在的有些家長啊,隻知道自己的前途,就不能多花些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嗎?我希望你回去後能好好想想,思考一下怎樣當一個優秀的母親。”
班主任這番話不說是振聾發聵,至少聽得喜寶麵紅耳赤。
當初,她還在產假時,倒是有好好照顧丫頭,可之後,就忙於學校的事情,又要讀研,又要考博,還要當助教,每年都要發表至少一兩篇論文,再後來更是各種評職稱,甚至中間她還出國留學進修了一年。
時光飛逝,一轉眼,丫頭就長大了…哦不,應該是長歪了。
喜寶再一次誠懇的道了歉,不單向班主任,也向那位誠惶誠恐的京大高材生說了抱歉。同時,她也真誠的表示一定會好好反省的,並謝過了老師,還讓丫頭也向老師道謝。
丫頭瞪圓了眼睛,這個動作對她而言著實不容易,畢
竟她不光長了歲數,也長了份量,更高了更胖了更圓了。這就是為什麼,她能夠輕易的把小男生打趴下再打趴下再再打拍下的真正原因。
當然,小男生堅持不懈的起來挨打也是原因之一。
“我不要讀書!阿太說的,讀書沒用!太爺爺說的,以後讓丫頭去當女兵!太奶奶也說了,丫頭要當紅色娘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