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間灰塵很重。
也不知道是被灰塵嗆的,還是被這人陌生疏離的幾句話氣的,魏準偏頭咳了兩聲,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諸多情緒從心口湧上,衝得他頭腦昏脹。
魏準在這種劇烈矛盾中鬆開了手,嗤笑,“隨意啊,”他刻意把語調加重,一字一字咬得格外清晰:“你愛親誰親誰。”
“這樣最好,”許淨洲垂下視線,語氣緩和許多:“魏總還有彆的事嗎?”
魏準:“……”
他看這人也不像裝出來的,
先前被刺激到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魏準開始仔細打量麵前人的神情,當發現許淨洲居然是認真的、完全沒有在意他的反應。
心口那種悶燥感不減反增。
“怎麼,我沒彆的事就不能找你?床上都跟我講過那麼多話,下了床反而不認人?”魏準垂眸看他,“你這部劇裡有多少親熱戲?”
許淨洲聞言抬眸,疑惑看他。
“前幾天和你們路導商量了投資合同,其中有一點條件,就是我可以對你的戲份進行增刪,”麵前人挑起眉,“我覺得你剛才那段親熱戲很不妥。”
許淨洲:“所以呢?”
他眼底的神情瞬間變了。
不同於剛開始的不耐,也沒有後來的冷淡。
青年平和眉眼間的情緒突然激烈起來,許淨洲冷笑一聲,聲線顫得像是快要失去理智,“你又要插手我的戲?魏準,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很過分!”
魏準:?
他有些慌,但麵上依舊裝的淡定,“不是減你戲份,還會加彆的戲。”他話音一頓,“先前那幾檔綜藝我也會給你談好,如果你想要新劇。”
許淨洲:“滾。”
事情莫名其妙就朝著更加惡劣的方向發展。
“許淨洲,”魏準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你前段時間還在跟我睡?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想到什麼,一扯嘴角,“真準備跟那個趙宇峰發展戀情了?”
麵前人這次卻懶得再跟他解釋更多。
許淨洲一把推開他!在漆□□仄的空間裡掙紮幾秒。魏準始料未及,蹙眉剛準備護著他時,這人就已經在過激反應中撞到了門上的釘子。
青年疼得倒嘶涼氣,眼角閃現晶亮。
魏準下意識問:“你沒事,”
他話沒問完。
許淨洲連傷也顧不上,一把拽開好不容易摸到的門,逃出去。
“……”
儲物間空間不大,但足夠陰冷。
兩人間尚存的溫熱在一瞬間被門外灌進的冷風衝散,黑暗中空蕩蕩的,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另外一個人。
魏準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他沒能想通,也發不出脾氣,某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從骨子裡蔓延出來,逐漸滲透進四肢百骸,磨得他心裡難受。
不知道是哪裡做錯了。
魏準看了眼門上那枚釘子,又收回視線。
·
“宇峰,你剛才是怎麼回事?”路導找人收拾好殘局,這才想起上場戲裡的異樣,眉間緊皺,“暫且不說小洲有男朋友,就算小洲沒有,”
路導歎了口氣,“你也不該把私人情感帶進戲裡啊,這可是演員的職業操守。”
趙宇峰低頭看劇本,心不在焉。
剛才那一幕就在眼前。
小洲對角色的領悟力強,入戲深,輕而易舉就能表現出章逢深刻入骨的愛意,淋漓儘致,真切到讓人很難不去相信。
所以他相信了。
趙宇峰心知是自己沒把控好,也不作辯解。
“待會小洲回來了,你跟他好好解釋吧。不知道他對這些有沒有忌諱。”路導勸他:“就算小洲不忌諱,你以後也要收好自己那些私人感情!”
趙宇峰點頭,聲音發悶:“好的路導。”
路導抬手戳他,示意他去看,“人來了,你去解釋吧。”
許淨洲明顯剛受委屈。
這人眼圈是紅的,手腕處也被攥出一圈痕跡,回來後便找劇組人員要了個冰袋,蹙眉敷在小臂處。剛才氣急碰到釘子,腫出很高一塊淤青。
“小洲,”趙宇峰不自覺擔憂:“你這是怎麼弄的?”
許淨洲這才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抿住嘴角,竭力想要藏住委屈,“剛才跟魏總聊完以後,不小心磕到了釘子。”他垂下眼,咕噥:“儲物間太黑了,那裡為什麼不安燈。”
趙宇峰一時沒有出聲。
他能聽出小洲是在轉移話題,大抵不想跟他聊起剛才戲裡的意外,也不想聊剛才跟魏準發生的事。可這些事又必須要說清楚。
“小洲,剛才拍戲的時候,”趙宇峰話音一頓,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不敢看麵前人,“對不起。”
許淨洲敷傷口的動作停住。
“我剛才情緒不對,沒背熟劇本,稍後再過那段戲的時候,一定不會再給你帶麻煩,”趙宇峰解釋說:“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許淨洲笑了笑,溫聲回:“沒事。”
趙宇峰鬆了口氣。
“峰哥,”許淨洲突然又出聲:“你知道我哥哥最常跟我說的話是什麼嗎?”
趙宇峰順著問:“什麼?”
“他說,小洲啊,你跟彆的帥哥拍戲,千萬不要太認真。”許淨洲立即擺出一副老成語氣,話裡還帶著笑:“拍戲多好玩,但是那個時候看到的人,未必就是真的,也未必能看透。更不要說拍戲途中生出的感情,哪裡能當真嘛。”
趙宇峰盯著他,攥緊指尖。
“所以峰哥如果也喜歡上哪個演員,千萬不要當真。”許淨洲垂下眉眼,語氣變淡許多,“大家都是逢場作戲,裝出來的。”
他一扯嘴角,“誰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瘋子。”
趙宇峰開了開口,“小洲。”
“好了。”許淨洲重新翻起劇本,笑的時候眼裡盛滿光,剛才那些委屈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消散得一乾二淨。
他俏皮眨了下眼,“聽說咱們這部劇的後半部分要去國外拍?”
趙宇峰看他這樣,隻能把話重新咽回去。
他澀聲開口:“嗯,”
“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麼跟哥哥解釋,他又該舍不得我了。”許淨洲咕咕噥
噥,又盯著他看,“不過我很期待跟峰哥去國外拍戲。”
他很自在的懟了下這人肩膀,勸道:“峰哥不要想太多啦!”
同一幕戲再拍時,兩人狀態都比先前好上許多。
許淨洲像是完全忘了剛才片場發生的意外,投入情緒非常快,原本計劃晚上才能拍完的戲份,提前到下午就完工了。
李青這段時間要帶幾個新藝人,比較忙,也沒時間過來陪他。
趙宇峰又還要拍戲。
許淨洲從片場離開時,看到路旁停著輛車。
車邊站著個挽高髻的女人,正拿著手機跟彆人講電話。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對方放下手機,笑著衝他快步走過來。
出於禮貌,許淨洲沒有避開。
“你好,請問,你是許淨洲嗎?”女人笑得親切,“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貞,是魏準的媽媽。”
她輕挑起眉,“今天來找許先生,是有些事想跟您談談。”
·
原文劇情中,有關魏準的身世再三強調,倒也記憶深刻。
許淨洲沒有拒絕對方的邀約,上了車。
車內香水味極其刺鼻,看起來應該是這位魏家女主人的專車。許淨洲不太適應這種氣味,轉開車窗,想要透透氣。
“不好意思,”坐在副駕駛的楊貞突然出聲,笑著說:“我最近很怕冷,就不要開窗了吧,反正車程很快。”
許淨洲眨了下眼,“楊夫人要帶我去哪?”
楊貞從後視鏡看了這人一眼,輕笑。
先前聽說這個人跟小鯨長得像,她就沒當回事。想著再怎麼像,應該也是個高仿品,她在豪門待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哪個人比周家小少爺還好看。
這人的出現倒是個意外。
楊貞心底譏諷,怪不得魏準那白眼狼被迷得七葷八素。
“許先生都上車了,應該是能猜到我要帶你去哪吧?”楊貞說:“是魏家的前輩們想要見見你,畢竟早有聽聞你的大名。”
她若有深意:“聽說你和我們阿準的關係很好啊。”
“是嗎?”
青年乖順坐在後座,茫然抬起視線,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表現得有些慌張無措,“我和魏總其實不熟。”
楊貞沒出聲,
確實。金主和□□的關係,除了對彼此的身體比較熟悉,還能有彆的?
等司機開車到魏家時,已經將近傍晚。
楊貞一路上都沒怎麼跟這人講話,像是後座坐了團空氣。
車停下後,許淨洲解下安全帶準備下車時,方才聽到這位楊夫人開口,語氣懶散吩咐司機,“稍後記得把車做個全麵清潔,太臟了。”
司機聞言聽出什麼,從後視鏡看他一眼。
“楊夫人,”許淨洲眨了眨眼,“魏家長輩今天見我,隻是因為我和魏總的那些謠言?是不是隻要我解釋清楚,就可以走了?”
楊貞說:“你那麼緊張乾什麼。”
她話音一頓,又笑了,“是心虛嗎?”
許淨洲跟著進屋,聞言忍不住咕噥:“我心虛什麼。”
魏家企業在書裡的設定很強,宅子也大得出奇。許淨洲進門的時候,留意到餐廳裡坐著個熟人,仔細再看,方才認出對方是誰。
周鯨。
見到他來,周鯨很熟稔的從櫥櫃裡拿了高腳杯和餐具,又十分周到的替他擺好紙巾。細心周全的模樣,活像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