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看人?”魏老氣得呼哧呼哧:“你這麼跟你長輩說話,我給你看個屁的人!大晚上的不把小鯨看好,萬一出點事怎麼辦?”
“那不是周鯨。”魏準提醒他。
“我管他是誰,反正這小孩蠻聽話,比你聽話多了。”老爺子嚷嚷:“你要再不過來我就把你從戶口本上踹了,然後換個孫子,我看你,”
魏準:“……”
老爺子嚷嚷的動靜太大,許淨洲也免不了多留心些。
這人睜著眼好奇瞅他,不出聲,先是想琢磨爺爺因為什麼發的脾氣,又開始琢磨電話那邊的人到底是誰。
眼見老爺子自吵自鬨,要被自己氣得昏過去,許淨洲忙不迭攔住,好聲勸他:“多大點事啊,爺爺你這麼生氣。”
魏老還在瞪眼,“這小兔崽子大不孝!”
許淨洲眨眼,“那爺爺說得對,咱們踹了他,小洲給爺爺當孫子。”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的魏準:“……”
魏老這才熄火,哼哼唧唧的沒了脾氣,也沒再和電話那邊的魏準說彆的,魏老二話不說掛斷電話,已經開始回憶戶口本上怎麼換名。
許淨洲編好竹條,笑著跟老人家撒嬌:“爺爺剛才是在跟哥哥打電話嗎?你總是跟哥哥發這麼大脾氣,再發脾氣哥哥就跑了。”
“跑就跑,”魏老抱怨:“我又不止他一個孫子。”
剛才發火的時候,這老爺子搖頭晃腦,把頭頂上的帽子晃得歪了大半。
許淨洲伸手幫他扶正帽子,“以後小洲常來看爺爺。”
“你比他孝順多了。你也忙,他也忙,怎麼不見他來看過我。”魏老怎麼看這孩子都喜歡,說話時忍不住偏向他,“待會那小兔崽子來接你的時候,你彆跟他服軟,就晾著他,讓他也嘗嘗苦頭。”
麵前人一雙眼睛倏的亮起,耳根泛紅,“哥哥要來嗎?”
路邊駛過一輛車。
看守大門的保安興許是聽到這邊有動靜,打著手電筒朝這邊晃一圈,看到魏老爺子後又立馬把光收回去,笑著打招呼:“魏老爺子還沒睡啊?”
“去,”魏老爺子跟他擺手,“跟我孫子嘮嗑呢。”
對方誒一聲,八成沒多想,打著手電筒離開了。
路燈底下的光漸漸變薄,夜間起了風,倒也不算太冷。
許淨洲穿得薄,窩成個球,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魏家那扇大門,數著外麵大路上經過的車,期待其中某輛掉過頭,
車上能走下他想見到的哪個人。
“魏總,”保安回到執崗位置,看到魏準開車進來時愣了一愣,“我還以為老爺子剛才是在跟您聊天呢,原來不是您啊。”
魏準搖下車窗,“人呢?”
“那邊,”保安一指前方,“在小花園,倆人正在抽竹條。”
這段距離其實也不過幾百米遠。
魏準坐在車裡時,就看到了小花園裡乖乖巧巧的人。某人眼底亮閃閃盯著他,裡麵的期待都要化成黏人的蜜,像是巴不得現在就撲上來似的。
魏準一看他,瞬間沒了脾氣。
剛才路上翻來覆去醞釀的怒火和抱怨,突然間覺得也就那麼回事。非要鬨那麼清楚乾什麼?他心裡想,這次就放過許淨洲。
魏準踩下刹車,推門。
許淨洲站起身。
“啊,那個是誰?”魏老爺子也跟著伸頭,“好像是我那不孝順的孫子。”
他還記著仇,“你待會可不能給他好臉,這兔崽子就欠收拾。”
許淨洲盯著男人從車上下來,走近。
身邊老人的話繞在耳邊,他吹著風,覺出幾分刻骨的寒意。這丁點寒意微不足道,卻輕易撕開了一角虛假。
“許淨洲,”魏準走到麵前時,又覺得這人好像變了個樣,“你怎麼在這?”
許淨洲盯著他,眨了下眼。
他將那幾分親密默不作聲收起,巧妙拉開客氣距離,笑了笑,“魏總。”
·
這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
魏準找人來,把老爺子送回房間。
他一路上都在挨罵,什麼不孝不敬不懂事,老頭把各種難聽的話往他身上丟。以往就也算了,這次還多出許淨洲這麼個對照組。
魏準腦袋大了一圈,“你就見他一麵,哪來那麼多喜歡?”
魏老倏的就噤了聲。
“小洲明明跟你一起長大的,”他瞪眼,“你就糊弄我老爺子記性不好。”
魏準瞥他,“行,我糊弄你。”
他不跟得了病的老頭一般計較,吩咐好保姆後便起身往外走。
許淨洲在車裡等他。
這人很安靜,自從見他以後就沒說彆的,一點不像在電話裡時那麼嘰嘰喳喳。這會大約又覺得困了,斜靠在車窗假寐。
興許是察覺到開門時有風,許淨洲抬起眼皮,
“魏總。”他怔忪一瞬,坐正。
魏準坐回駕駛位,擰動車鑰匙。
他沒去看許淨洲,總覺得心裡不舒服,像是什麼期待或是情緒落空了似的。魏準看了眼導航,沉默幾秒。
“你很冷麼?”他問。
許淨洲不出聲。
魏準撈過手邊的西裝,丟給他,“你怎麼在魏家?”
他那件西裝丟來就是丟來,也沒引起什麼彆的反應。
許淨洲像是沒看到他那件西裝似的,依舊縮在角落裡蜷著,眉眼安靜低垂,“今天拍完戲後,看到楊夫人在片場外等我。”
魏準蹙起眉,“楊貞?”
“嗯,”許淨洲說:“楊夫人說魏家長輩要見我。”
他話音一頓,興許是記起什麼,抬頭盯向他,“魏總,還要麻煩您有空騰出時間,和魏家長輩解釋。”他神情認真,“畢竟魏家家風嚴謹,確實容不得沙子。我不過一個靠演戲為生的普通人,並無意冒犯。”
魏準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隨口問:“解釋什麼?”
許淨洲放輕語氣:“解釋我和魏總的那些謠言。”
車前的掃雨器卡住石子,擋在中央。
魏準動作頓住,沒出聲。
他很久沒和許淨洲坐過一輛車,
上次坐這輛車,還是許淨洲鬨脾氣要和彆的男人走,揚言要他吃醋,最後又彆彆扭扭的在這輛車上勾引他。
上次,許淨洲還黏
在他身上受操。
魏準關了掃雨器,扯起嘴角,“謠言?”
許淨洲:“嗯。”
“你是說什麼謠言,”魏準深呼吸,調整語氣,“是指你被我包養,還是我跟你有什麼其他關係?”
他譏誚笑,“後者還好解釋,前者難道不是事實?”
這句話後,身邊人在短暫沉默後,輕聲歎氣。
“那就後者吧,”許淨洲抬手揉眉心,“隨您解釋。”
魏準:“……”
他本意並沒有想結束這段對話,預料之外,許淨洲也不該是這個反應。魏準開車的間隙裡分神,懷疑自己到底是哪裡想錯了。
他試探問:“許淨洲?”
對方沒應,也沒看他。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魏準偏頭看他,“就片場那事,你是不是覺得我插手了你的戲份,不尊重你工作?你是這意思嗎?”
許淨洲依舊沒理他,看樣子像是快睡著了。
“如果是因為這事,我跟你道歉。”魏準蹙著眉,對自己這種極其罕見的言論感到非常不適,“我以後都不會再插手你戲份,行了吧?”
這次身邊人有了反應。
許淨洲悶在嗓子眼裡笑了聲,似乎是無奈,笑得不甚走心。
魏準對這聲笑很不爽,“你什麼意思?”
許淨洲說:“魏總的道歉方式很特彆。”
魏準:“……”
不知道為什麼,就莫名其妙想起前兩天許淨洲向他道謝時的情景。魏準聽出他話裡的含義,瞥他一眼,“對不起。”
許淨洲止住笑,輕抿唇角。
“我會再投資兩部比較受關注的影視劇和網劇,這兩天把劇本交給李青,你可以挑一挑,看有沒有喜歡的。”魏準沒注意他的反應:“還有上次說過的綜藝,會按照原計劃走,如果你還有想參加的其他類型綜藝,也可以,”
身邊人出聲打斷:“沒必要。”
魏準被他噎得生生說不出話,氣笑。
後半路上,兩人沒有再交流一句話。
下車的時候外麵飄起了雨夾雪,雨頗多。老社區有一段正在修路,怎麼繞也繞不過泥濘。兩人回去的時候都滿身是泥。
偏巧那處修的是管道,魏準屋裡的獨立衛生間停了熱水。
許淨洲悶頭找浴袍。他記得先前洗好一套浴袍,但是沒找到,隻能選件襯衫將就,轉過身時,餘光瞥見魏準正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搬進隔壁衛生間。
“我那個衛生間停水了,”魏準放好東西出來,“你先洗。”
許淨洲點了下頭,錯身進去。
魏準坐在客廳等著。
客廳裡彌漫著股很好聞的薄荷香,大抵是許淨洲新換的空氣清新劑。甜膩溫和,仿佛能順著呼吸勾住人的心尖,撩撥出些隱晦又難以名狀的念頭,
洗浴室的水聲很響,徹徹底底掩住外麵的雨聲。
魏準在掃過一篇商業報道後錯開視線,垂眸。
喉結輕滾。
“好了,”浴室的門嘎吱一聲輕響。
許淨洲正偏頭擦頭發,抬手叩了下門邊,示意他可以進去,畢竟已經不早了。
魏準抬眸瞥向他,
這人今天沒有穿浴袍,反而隻穿了件到腿中的襯衫,型號有些大,穿著當浴袍倒也合適。他剛洗完,發尖的水還在滴,
本就半透不透的襯衫經水浸濕,黏在身上,雪白布料下隱約可見漂亮腰線,還有某些前幾天因為劇烈床事留下的淤痕,
許淨洲沒察覺到他的注視,自顧自往臥室走。
明天上午還有戲,要早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