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扶著棺木哭得肝腸寸斷,口中不停喃喃低語。顛來倒去,前言不搭後語。最後這一句,卻異常清晰。
正低聲啜泣的吳氏聽得全身一震,悄悄挪開沾了生薑水的帕子,看了秦王妃一眼。
沉浸在悲慟中的朱曜,無心無力多想。
倒是秦王,眉頭擰了一擰,不善地看了秦王妃一眼:“不得胡言!”
秦王妃充耳不聞,眼睛如充了血一般,繼續呢喃:“晅兒,你孤零零地一個人去了黃泉,太孤單冷清了。娘讓她去陪你,讓你在地下有人相伴。”
這一回,連朱曜也聽見了。
朱曜駭然看向秦王妃:“母妃,你在說什麼?”
朱晅還沒成親,無妻無兒,這個年紀死了,算是早夭而亡。打發幾個宮人內侍去地下伺候朱晅,倒也罷了。堂堂侍郎府的姑娘,怎麼可能為朱晅殉葬?
秦王妃霍然轉頭,如瘋魔一般:“我說的,你們不是都聽見了?晅兒沒來得及娶馮少君過門就去了。他長了十六年,唯一喜歡過的姑娘,就是馮少君。晅兒走了,她休想另嫁他人。我要她給晅兒殉葬!”
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透著陰冷和瘋狂。
朱曜一時說不出話來。
秦王狠狠瞪了秦王妃一眼:“你瘋了不成!”
“馮少君不是普通民女,她是侍郎府的千金,和沈祐定了親。沈祐舍命救燕王,燕王豈能不回護?再者,燕王去平江府,住的就是崔園。說不得,崔家私下早已向燕王投誠。”
“這個馮少君,根本動不得!”
如果馮少君嫁進秦王府,讓馮少君“自儘殉夫”也就罷了,道義上說得過去。
讓義妹為義兄殉葬,算個什麼道理?
眼下秦王府正值風雨飄搖之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麼殉葬,想都不能想。
秦王橫眉冷對張口怒斥,終於令秦王妃稍稍恢複理智。
秦王妃怔怔片刻,又哭了起來,很快便哭暈了過去。
秦王揉了揉額頭,令人將秦王妃扶下去,宣太醫為秦王妃施針。
小郡王還沒成年,也沒成親,喪事不能大辦,停靈三日便可下葬。
喪信傳到宮中,年過八旬的曹太後抹了一回眼淚:“可憐的孩子,來這世上走一遭,早早就去了。”
曹貴妃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張口勸慰道:“晅兒自小體弱多病,能活到十六歲,也算有福了。太後娘娘也彆太過傷心,傷了鳳體可如何是好。”
曹太後在曹貴妃的安慰下,悲傷的情緒稍稍平息,打發身邊的親信去秦王府吊唁。
隆安帝知道朱晅離世,心裡也有些悲戚。
皇家子嗣興盛,到了朱晅這一輩,皇孫有十幾個。過了八歲,就都送進宮中上書房讀書。唯有朱晅,病弱不能下榻,從未進過宮。
一眾皇孫裡,隆安帝最喜愛燕王世子朱昀,對其餘皇孫也都不錯。不管怎麼說,朱晅也是皇孫,年紀輕輕便夭折,豈有不痛心之理?
隆安帝打發沈公公去了一趟秦王府,也算是儘了祖父的心。
至於放秦王出府,隆安帝根本就沒這個念頭。
秦王膽大妄為,指使馬知府勾連匪徒,以幾十條人命引燕王去平江府,出動兩百死士刺殺燕王。一樁樁一件件,都犯了天子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