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歲末。
秦王府的書房裡,抬出了一具被杖斃的內侍屍首。
這個內侍,平日在書房外做些灑掃之類的粗活。不慎打碎了廊簷外的一個花盆,惹怒了秦王,竟被生生杖斃。
一時間,書房內外人人自危,連帶著腳步聲都輕了許多。
小祿親眼看過那個內侍的屍首,嚇得連做了兩晚的噩夢,頂著一雙黑乎乎的眼圈對馮少君說道:“我們這些無根的奴才,在主子的眼裡根本算不得人。主子心情不好,就拿我們出氣。死了裹一張草席扔去亂葬崗,連一具薄棺木都沒有。”
以後秦王死的時候,一樣淒慘。
馮少君心中應了一句,臉上也露出悲戚的神色。
小祿習慣了馮少君的少言,用袖子摸了一把紅紅的眼角,繼續低語道:“書房裡有一個做粗活的空缺。往日,不知多少人頭削尖了想往裡鑽。如今根本沒人敢去。”
誰知道下一個被杖斃的會是誰?
富貴前程什麼的,哪有性命要緊!
馮少君嘴上隨意應著,私下裡去尋掌管書房外院的內侍,送了十兩銀子。內侍們每個月不過三兩銀子的月例,這十兩銀子著實不算少了。
馮少君很快頂替了空缺,進了書房裡做粗活。
小祿知道此事後,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小喜,你是瘋了不成。彆人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你怎麼還敢去書房!”
她熬了小半年,才進了院子裡。以後就能借著灑掃做事,窺探書房裡的動靜。
這些話,馮少君自不會說,隨口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餘公子也被送出府了,與其伺候一個不知根底的新人,還不如搏一搏,去院子裡當差。”
然後,便拎著包裹離去。
做的差事不同,住的屋子也換了一排。
最好的是,不用和人同住。屋子雖狹小,卻能獨住一間。
馮少君暗暗鬆口氣。為了不被小祿察覺出異樣,她每日得格外警醒。遲睡早起不說,覺也睡得格外淺。
以後除了當差和查探消息之外,回了屋子便能鬆快一二了。
倒是小祿,頗為悵然,時不時地來尋馮少君說話:“你一走,我一個人住一間屋子,怪冷清的。想找個人說話都不是易事。”
小祿這張嘴,從早到晚就沒停歇的時候。一個人可不憋悶的慌嗎?
馮少君從小祿口中,便能知曉秦王府裡所有宮人內侍和主子們的動靜,倒省了去打探的功夫。
歲末這一日,馮少君領了俸祿,正大光明地出了府。
去楊公公私宅裡轉了一圈,出來時洗淨臉上的易容藥物,露出本來麵目,換上衣裙。
整個人仿佛從幽暗的地下鑽出來,被陽光一曬,十分愜意。
回了崔宅,鄭媽媽和吉祥激動得都快掉淚了。
小姐已經足足兩個月沒回來了。
馮少君好笑又無奈:“我不是回來了麼?你們快些去準備些好吃的。到了晚上,我就得走。”
還要走?
“小姐到底在做什麼,過年也不能休息幾日麼?”吉祥脫口而出道:“前幾日馮家來人,都被奴婢們擋了回去,沈家的邀約,奴婢們也找借口推了。”
“新年若有人登門拜年,小姐偏又不在,奴婢們該怎麼說?”
這確實是個不大不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