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員說：“今天已經沒有去原縣的票了。”
陸玖一愣,想了想說：“那這張退掉。”
陸玖回了謝家。
到車站晃了一圈，她的心情已經收拾多差不多了,沒讓謝家看出不對勁。
她在路上買了透明膠，坐到謝欣然書桌前，修爸媽留下的筆記本。
謝欣然問：“這是什麼？”
“我爸媽的遺物。”陸玖平靜地說。
謝欣然愕然：“那怎麼變成這樣？”
“陸文斌和陳蘭蘭弄的。”
“他們也太壞了！”
“是啊……”
謝欣然疑惑地看著她，總覺得她出去了一趟變得不太對勁，擔憂地問：“玖玖你沒事吧？”
陸玖搖頭：“我就是難過……又高興。我爸媽居然還有東西留給我，真好……”
她說著說著就想哭。
收養她的爸爸媽媽真的很好，可她是哪裡來的呢？為什麼會被他們收養？
她是被棄養的嗎？她的出生不受期待嗎？這個猜測讓她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
從小到大,奶奶不喜歡她，叔叔嬸嬸堂兄堂妹不歡迎她，親生父母不要她，有了養父母，老天爺又讓她三歲就變成了孤兒。她有舅舅,舅舅不明白她是誰。
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值得被任何人珍視嗎？
陸玖低著頭，僵硬地說：“我明天去一趟原縣。”
“去看你舅舅嗎？”謝欣然問。
“……嗯。”
“我陪你去！”
“不用。”陸玖扭頭看著她，“你在家好好陪你爸媽啊，等開學了，你一年也就回來兩回。”
“那等開學了，我一年也隻見你兩回啊！”
“可是我和他們不一樣啊,他們是你爸媽。”
“你也是我妹妹啊！”
陸玖一笑,然後突然就哭了，捧著她的臉說：“欣然你真好。”
“哎哎哎，你怎麼哭了呀？！”謝欣然慌了。
“我感動。”陸玖淚中帶笑，“我有姐姐，真好。”
謝欣然鬆口氣：“我有你這個妹妹才好呢,不許哭啊，不然我也要哭了。”
陸玖笑著拍拍她：“好，我不哭。”
*
第二天下午，陸玖到原縣，直接去牛主任單位。
牛主任正在開會，她等了一會兒才見到人。
牛主任很奇怪：“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要去看你舅舅嗎？”
“晚點去。”陸玖局促地說，“我是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陸玖看了一眼辦公室其他人。
牛主任說：“我們外麵說吧。”
陸玖跟著他出了辦公室，走到走廊儘頭，低聲說：“我才知道，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
“啥？！”牛主任驚了，“咋可能？！”
陸玖已經能接受這件事了，聲音平靜：“我之前聽你說，我的戶口是從這裡轉出去的，也就是說，一開始是上在原縣的對嗎？”
“啊，對。”牛主任開始回憶陸玖出生那年的事，尋找她不是親生的的蛛絲馬跡。
“我想查一下當時的檔案，如果我是被收養的，肯定有相關記錄吧？我作為當事人，應該能申請查看吧？”
“這個……”牛主任還在糾結，“你真不是親生的？”
陸玖沉默了幾秒，問：“你見過我媽懷孕的時候嗎？不是偶爾見一麵那種，是長期。”
牛主任想了想說：“見倒是見過，但她懷孕不到半年好像查出什麼問題，縣裡醫療條件跟不上，就提前請假去錦城了。那時候冬天，穿得厚，說實話不咋看得出肚子來。”
陸玖微微一笑。
她爸媽真聰明，應該是打定主意把收養的孩子裝成自己生的。至於目的，肯定是為了她。如果她至死不知道這件事，就不會在這上頭受到影響，不會經曆這兩日的傷心和自我懷疑。
牛主任想了想，先打了個電話，打給當初戶籍科的領導。
這件事他都不知道，陸文禮和雷書雅應該是打定主意瞞著所有人，但上戶口的時候肯定有人知道。以兩人當時的身份，應該是直接找的戶籍科領導，沒讓其他人經手。
牛主任聯係了這個領導，直接問：“陸文禮和雷書雅的孩子不是他們的親生的對不對？”
這個領導已經退休了，不過前陣子和牛主任聚了一次，牛主任提到陸玖來過，所以他最近經常回憶當年的事，一聽牛主任的話，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的？我艸！不是！是親生的！”
“行了，小玖已經知道了，她想調檔案，我現在帶她過去。”
兩人趕到公安局，退休的老領導已經風風火火地到了，一見陸玖，殷切地問：“你就是小玖？”
陸玖點頭：“爺爺好。”
“哎！”老人下意識答應一聲，想起陸文禮和雷書雅，忍不住一歎，“跟我來吧，我帶你們進去。”
陸玖出生那年，本地還沒建立電子檔案，等建立之後，她的戶口已經轉走了，現在進係統一查，原始資料居然沒有。
老領導忍不住說：“這工作沒做好嘛。”
不過幸好陸玖來了這裡，可以直接找紙質檔案。
陸玖沒辦過這種事，不知道該去戶籍所在地，隻是下意識覺得該來這裡查，沒想到歪打正著。
老領導去檔案室找到當年的檔案，問：“你想查什麼？”
陸玖說：“我想知道我爸媽從哪裡領養的我。”
老領導一翻，從裡麵拿出一張複印件，遞給她看。
是錦城一家福利院蓋章的收養證明，上麵說她是福利院收養的棄嬰，原名叫九九，被陸文禮和雷書雅收養後改名叫陸玖。
陸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幾行字看了半天，忍不住一笑，把文件還回去，說：“沒事了。”
她的親生父母不要她，但她的養父母是要她的。隻是他們緣分薄，隻當了三年家人。
她沒有被全世界拋棄，爸爸媽媽曾經想給她一個幸福的家，打算一輩子不讓她知道她是被收養的。如果他們沒出事，她現在一定是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
*
陸玖告彆牛主任和老領導，去看雷書明。
到鎮上下車，她去雷書明擺攤的地方，雷書明正在忙。
她走過去，雷書明看見她很高興：“小玖！”
陸玖一笑，說：“舅舅，我幫你。”
“不不不……”雷書明很慌張，“你去坐，買東西吃，吃燒烤。”
“我不吃，我就幫你。”
“那、那好。”雷書明不知道怎麼拒絕人，她多說一句，他就隻能乖乖聽話。
一開始，他會去注意陸玖在乾什麼，等認真做餅後就顧不上了，整個人完全沉浸進去。
陸玖在旁邊幫他裝袋、收錢，他停下來才發現，忍不住有點局促，但又覺得不錯，自己好像輕鬆了不少。
賣完之後，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陸玖：“小玖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買。”
“現在能買到魚嗎？”鄉鎮上，她估計這個時間買不到了。
雷書明皺眉：“吃魚啊？”
陸玖一看就知道有故事，笑著問：“怎麼了？”
他擰著眉說：“會卡住。”
“有我在，不會的。以後我來看你，我們就吃魚，我給你挑刺。”
“不不不……”雷書明搖手，“你是小孩，應該我幫你。”
陸玖眼眶一熱：“誰跟你說的？”
“姐姐說的。小玖是小孩，我要照顧她。”
“我已經長大了。”陸玖就知道是雷書雅教的，“走吧舅舅。”
“哦。”雷書明不情不願地挑起擺攤的家什。
陸玖的意思是回家，結果雷書明帶她去了彆處，居然能買到魚！
陸玖和老板聊了聊才知道是專門賣魚的。
老板一般天不亮就去打魚，得特意多打一點才能留到現在，不然早賣完了。這些是給火鍋店留的，火鍋店晚上生意好，等下就送過去，他們要是來晚點就買不到了。
老板認識雷書明，問陸玖：“你認識他啊？”
陸玖說：“我是他外甥女。”
“啥？他哪有外甥女——”老板說著一愣，呆呆地望著她。
陸玖猜他也知道自己爸媽，笑著說：“我媽媽是雷書雅。”
“啊……她呀！”
“我之前不知道有個舅舅，不然早來看他了。”
“那挺好。”老板呆呆地說。
雷書雅當年去世突然，但聽說陸文禮家還有人，大家關心了一陣之後就沒打聽了。結果陸家居然不告訴她雷書明的存在？太不厚道了吧？雖然雷書明是傻子，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能賴上他們不成？
老板猜，陸文禮當初留下的錢都被陸家拿走了，有心想八卦，但又不好意思問陸玖。
他把魚殺好，問：“你會做魚嗎？”
陸玖沉默了兩秒，坦然地說：“不太會呢。”然後看著擺在旁邊的魚調料。
老板問：“辣還是不辣？”
“彆太辣吧。”陸玖笑道。
老板給了她一包酸菜魚調料，又教她醃魚的時候額外加點東西，說更去腥、更好吃。
陸玖接過切好的魚和調料，掃碼付款，叫雷書明回家。
雷書明說：“還沒給錢。”
老板哈哈大笑：“給過啦！這是高科技，有空讓小玖教你！”
雷書明疑惑地看了看陸玖，不過老板都說給了，那肯定是給了。他挑起東西，和陸玖一起離開。
到家後，陸玖認真研究魚調料包裝上的做法步驟，一步一步照著做。
做出來之後挺好吃的，她懷疑自己有點天賦。
魚從下鍋到煮熟用不了多少時間，但前麵的準備工作有點耗時，整條魚做出來一大盆，也吃了很久。
洗完碗之後，天都黑透了。
雷書明在臥室翻箱倒櫃，陸玖疑惑地走過去。
臥室裡的燈大概瓦數不高，照得裡麵的東西很模糊，她決定找個時間換個新燈泡。
雷書明站在一個糧食櫃邊，上麵擱著一個大木箱，他正打開木箱在裡麵翻東西。
陸玖站在門口問：“舅舅，你找什麼？”
雷書明回頭看她一眼，抱著一堆東西走過來，好像是一塊紙板和一個木框。
等他走到麵前，陸玖見紙板上放著幾張照片，忙不迭地伸手拿過來，果然看見了陸文禮和雷書雅，甚至有小時候的自己，是雷書明抱著她。雷書明笑容燦爛，他很喜歡懷裡的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