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送走了四爺, 還沒等她去叫人傳, 管事博爾哈就主動來請安。
這園中的女人加起來有九個, 除昨兒去向她請安的那幾個,還有一個正在養病。
她並不想和這些女人過多接觸,隻把意思告訴了博爾哈。想離開的統一給銀子三百兩,十畝上好的良田,婚嫁自主。若不願意繼續呆著也可, 畢竟她也不能強行把人轟出去不是?三天內有想走的把告訴管事即可。
第一日的時候沒見有什麼動靜,第二日有了三個願意走的,第三日眼見著太陽落山又有四個願意走的。看來還是頭腦清醒的人居多嘛。每家府裡都有不少這種半奴半主的女人,被當禮物一樣送來, 因著出身低賤, 男人連名分也不用給,四爺這兒還算少的。
據說三爺那兒養了二十幾個,想想就覺著熱鬨的很。三爺那人一向以文人自居,也有幾分風流多情,若是能得了他的眼也能混個名分。可四爺這人,審美類型有著嚴格的標準, 隻要不符合,名分基本想都不要想。
這獅子園四爺一年都難得來上一趟, 這麼一年年下去白白蹉跎了青春,她也算給了這些女人一個選擇的機會不是?拿著這些銀子和田地,無論嫁不嫁人,生活都是足夠了。可那不願意走的, 大概是覺著自個兒還有希望,想要搏個富貴前程吧,隻是恐怕要落空了。
四爺晚上回來時,她把這事兒跟四爺細細說了,見四爺沒什麼反應,應是真的不在意。也是,安排了出去四爺也少了個後患,這些個女人都正值青春,顏色也不差,據小滿打聽來的消息,其他府裡的還真有耐不住寂寞和護衛、佃農以及商販等私通的。
被抓著的結果隻有死路一條,這本就是男權社會,敢給主子戴綠帽子,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她心底原本的那一絲愧疚也消散了,她其實也是多給了她們一個選擇不是?願意走便走,不願走的留下便留下,都是自個兒選的,也怨不著誰。
“想不想出去走走?爺明日帶你去爬獅子嶺。”
“爬獅子嶺?好啊。爺明日有空閒?”
“把你帶來還沒帶你出去走走,明日咱們就去。”好不容易帶她出來一趟,可一到這兒,她要接待其他府裡女眷來訪,還要照顧寧兒和他,又剛處理完那幾個女人的事兒,是該帶她出去看看,散散心。
“那寧兒呢?”她是很想帶孩子出門走走,可孩子太小太嬌弱,她就有些猶豫不定。
“寧兒就留在家裡,孩子太小了,受不得冷和累。她是個膽子大的,等再大些,我就教咱們姑娘騎馬。”
“好”,就是小姑娘醒來後見不著他們,估計要鬨脾氣了。
次日,天還未亮,她就被四爺叫起了,四爺興致頗高的說要先去看日出。
她不禁覺著是四爺的浪漫細胞又開始占據主導位置了,不知是不是活了這麼多年,她的心已經老了,對於看什麼日出日落實在沒什麼特彆的興趣。可四爺好不容易要帶她出門,怎麼也不能做那掃興之人不是?
四爺換了身便裝,她也換做尋常女子的打扮,幸好這個時候的旗人不用裹腳,不然彆說是爬山,走路遠一點都成問題。
兩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在前照明,看著天上的星星點點,她也莫名有了一絲玩樂的暢快。風還有些涼意,可她的手被四爺包裹著,那熱度似乎從手掌直接傳遞到了她心裡。
“冷不冷?”四爺問著。
“不冷,爺的手很熱。”
“嗯。”
她的手被抓的更緊,都有些疼,四爺的手勁兒真有些大呢。
獅子嶺並不算高,爬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到頂上的亭子了。等那一輪紅日升起,耳邊是鶯語蟲鳴,時不時還有幾隻鳥兒飛過,她也喜歡上這眼前的美景。人啊,平日裡都被俗物纏繞,忙碌到麻木,看到這天地自然中的美好景象才覺著自己是真正存在的。
她和四爺都沒說話,隻靜靜體味著這片刻的壯美靜謐。可忽然來了一陣風,吹滅了燈籠,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可還是被風嗆到咳了幾聲。四爺站在風口處把她攬進懷裡,夏日裡穿的薄,她依在他胸膛感受到那強健的心跳和皮膚的熱度,自然而然的環抱住他的腰身,仿佛他是她的避風港。
她一直想麵對他時保持清醒獨立,可隻要他在身邊,她就忍不住想要依賴,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嵐兒,怎麼了?”平日裡這小妮子最是臉皮薄,有著下人在的時候也很少和他親密,今兒卻好像什麼都不在意,格外的依賴他。
“有些累了。”其實也還好,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借口罷了。獅子嶺並不高,石階也算平坦,根本累不到哪裡去。
“那爺背你?”這小妮子平日裡難得撒嬌,既然開了口,他就成全她。
“好啊。”平日裡四爺常背著小姑娘玩兒,她還很少有這個福利待遇呢。
他半蹲下,她伏在他背上,那後背寬闊溫熱,讓她覺著安心踏實。天色已漸漸明亮,到了半山腰遇見了三三兩兩的遊人,她有些羞赫又享受被他背著的快樂,乾脆把臉埋在他脖頸間。
四爺心知她這是害羞了,既無奈又覺得心軟。他倆的小格格每次不好意思了也愛往他懷裡紮,可真是親母女倆。
蘇培盛瞧著倆主子,心中隻覺得忒膩歪了些,這年側福晉入府也有四年了,按說新鮮勁兒也該過了。可自打離了京城,他怎麼覺著這倆主子愈發像情竇初開的小年輕了?平日裡對視一眼,都有說不清的纏綿之意,也是夠稀罕的了。
到山腳下時日頭已經上來了,前邊有不少賣東西的百姓,她不好意思繼續叫四爺背著,就叫四爺放了她下來。見他額頭上起了層薄汗,用帕子給他仔細擦了擦。
這集市實在簡陋的很,賣的東西卻是五花八門,就在路兩旁擺著,東西都擺在自家的推車上,等集市一散就能直接推著回家。
沒走幾步,一個賣木雕的攤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個人的手可真是巧,所雕刻的東西不僅形態流暢,動物的須發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眼睛也很有神韻,正可以買回去給小姑娘玩兒,也好教她識物。
“喜歡?那就都買下吧。”
“嗯”她去往下一個攤子,蘇培盛幾個自會負責買下。
逛到儘頭,著實買了不少東西。最後是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可惜已經賣完了,看架勢這老頭也是打算撤攤子了。
她略有些遺憾,正打算走掉。卻聽四爺道:“老人家再做幾串糖葫蘆,我們多付錢。”
送上門的生意自然沒人不做,那老頭連連點頭答應。“往日裡我們這集市啊是能賣到晚上的,可這京裡貴人來了怕吵鬨,官府就隻準我們中午賣一小會兒,再晚了就要趕人,就不敢多做。哎,生意比以往差多了。”那老頭一邊熬著糖一邊歎氣道。
她和四爺也是這擾民的人之一,實在不好說什麼,索性當沒聽到。
正等著糖葫蘆,來了七八個小乞丐跟著討錢,隨行的護衛正要驅趕,她做主叫小滿買了些包子,又每人給了些錢。
“謝謝小姐大恩大德,我們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幾個小乞丐撲通跪下道。
“聽你們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倒像是江浙一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