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 你就彆哭了, 小心叫人聽見。”
床榻上的小女娃咬著下嘴唇,想著已經記不清樣子的額娘, 眼淚像斷了線一樣。
要是額娘還在,也會像年瑪嬤那樣溫柔吧,輕聲細語的講話,會做好吃的點心, 她還會有弟弟或者妹妹。
不, 她不要弟弟和妹妹了,額娘就是肚子大了才死的。那些人說她額娘是病死的, 可額娘明明一直好好的, 根本沒有生病。是有人故意害死了額娘嗎?
阿瑪也不在,她待在這裡好害怕。每次看到嫡額娘她就忍不住發抖,她記得那天嫡額娘來過之後, 額娘就肚子疼了,後來是額娘悲慘的嚎叫, 她被乳母抱著不準出去, 可她都聽見了。
漸漸,那聲音也沒了。
她的額娘和弟弟妹妹也沒有了。
“大格格呀,以後你少去那九洲清晏,你和年福晉的四格格不一樣。四格格有年側福晉護著,有主子爺疼著。現下咱們這邊與那邊關係正緊張,你不能惹了王爺福晉和世子福晉不快啊。”
“我隻是去找小姑姑玩。我們不是親人嗎?為什麼瑪嬤和嫡額娘會不高興?”小姑姑對她很好,年瑪嬤人也很好啊。
“大格格, 你要知道,乳娘不會騙你的,奴婢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她的前程都係在這大格格身上,實在是一切都是為她好啊。今兒不叫她去也都是怕王爺福晉和世子福晉不高興,大格格本就沒了額娘,再不討這二位主子的喜歡,那以後可怎麼活啊?
“不,我就要找小姑姑玩兒!小姑姑又不是壞人!那個人才是壞人!”
“大格格,你胡說什麼?可不準再說了!”
“嗚嗚,你放開我!”
“好,奴婢放開,可你不能再胡說了!”
看著大格格點點頭,她才稍稍鬆了口氣,放開了捂著大格格的手。
這話可不敢說。大格格生母是怎麼死的,府裡的下人都心知肚明,可知道又能怎麼樣?還能報仇不成?還不如忘了。她從沒跟大格格說過,大格格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年側福晉那邊故意透露的?想挑撥事端?
可要是世子福晉知道了,第一個就會懷疑到她頭上,她就徹底完了。
時間一晃入了五月。
說來也巧,福晉和小福宜的生辰都在五月,這個月園子該會熱鬨些了。四爺離開的這些時日,園子裡像是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但好在相安無事。
福晉的生辰是五月十三,她早叫小滿備了禮。四爺已經傳話回來,說是不來了,派了蘇培盛回來送了些賞賜。
他倒是細心,派人回來一趟,也沒忘了倆孩子。叫人采買了京裡的一些新鮮玩意送了來。這幾日天兒漸漸熱了起來,她就不大準許這倆孩子外出,四爺這些東西送的正是時候,姐弟倆玩的高興,也就不吵著要外出了。
福晉生辰那日來了不少烏喇那拉家的人,多是福晉的子侄輩,隱約能聽見“咿咿呀呀”的戲腔,想必是相當熱鬨。
到了時辰,她便帶著孩子們過去。
離天地一家春還有段路,就看見掛著喜慶的紅綢和新換的燈籠。進了主殿更覺熱鬨,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桌上擺放的居然還有小盤荔枝,應是四爺賞的吧,這東西著實是有錢也買不著。
她先是帶著孩子們向福晉問安,福宜畢竟還小,無論做什麼也沒人會苛求他,小姑娘的禮節她特意叮囑過,也叫人挑不出錯來。
福晉麵上看著很是高興,叫世子福晉琳秀一道坐上主桌。也是,拋去輩分,人家的地位確實和李氏她們相當了。
福晉自然又說起兒媳的肚子,言語間的高興溢於言表,對她肚子裡這個倒是全然不提,也正合她的心意。等福晉說完,李氏才滿臉喜色的說起自家兒媳婦的好消息,果真,福晉和世子福晉的臉色就沒方才那麼好看了。
一場晚宴因著李氏的摻合,便有了些波瀾,不過始終也不管她的事。
晚宴散場,回到九洲清晏,小姑娘也看出些福晉和李氏的不對付,躺在床榻上和她說起悄悄話來。
孩子漸漸大了,既然她想知道,那有些事也該叫她知道一二。
說到最後她都有些困倦了,小姑娘精神還好的很,眼睛也亮晶晶的。
這是四爺那兒遺傳來的愛好八卦?
四爺半月前回來過一次,那事的進展似乎不大順利。聽聞京裡已經收押了幾十位涉案官員,這差事當真是費力不討好,但也不能不做。
平日裡籌備個萬壽節或者派著去祭祀,還有三爺幾個一道領差事,可到了這種得罪人的差事,就他一個皇子往前衝著,不曉得康熙老爺子是如何想的?
小姑娘有弟弟陪著還好,世子家的大格格許是沒有玩伴,便常來她們這兒玩。嘎珞還邀請小姑娘去天地一家春,隻是每次都被小姑娘繞過去了,顯然是不樂意去。
她與福晉雖有些不睦,但這大格格畢竟是四爺的親孫女,也叫她一聲年瑪嬤,小姑娘也能多個玩伴,對此她是樂見其成。隻是小姑娘不願去,她這個做額娘的自然也不會勉強自家孩子。
嘎珞那孩子算得上是乖巧,每日裡小姑姑、七叔的叫著,讓人心軟。每回對著小福宜叫七叔,都叫她覺著有些好笑,小福宜一開始不知道那是叫他,後來似乎是慢慢知道了,每回嘎珞一叫他,他就會看嘎珞。
福晉生辰一過,小福宜的周歲也一日日臨近。
也不知孩子的生辰他能不能回來。
畢竟是孩子周歲,他要是不能參加,的確是種缺憾。
百福怕熱,剛擺上冰盆,它就自覺趴在旁邊不挪地方。雪球也有樣學樣,占領了另一邊。這倆小東西似乎是建立了一種獨特的默契,自暑熱來臨,就沒見它們再打過架了,許是因為天氣炎熱所以暫時休戰吧。
小福宜說話越發流暢,已經會說不少短句。她和小姑娘平日裡說著話兒,這小家夥有時也能出其不意的接上幾句,叫人驚喜。
等四爺回來,估計也會覺得高興吧。
她的長子快滿一歲了,也沒有多少時候可以儘情玩兒了。四爺對兒子的要求嚴格,要是他有時間,真恨不得手把手教。
那一世,弘曆和弘晝這倆小時候也都算的上有幾分機靈,等長大了些,為了討好阿瑪,學業上也都算用功。可四爺這人許是對兒子們要求過高?抑或是真的不夠滿意。竟和臣子說自己的皇子皆是“中庸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