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情》!
來來來,來了我們西北,還是聽我的吧!來讓我做東!彆客氣!
兩首詠歎秦川,從秦腔之中化出來的笛曲,就此在空中融彙。
閉上眼,似乎就能看到,那浩瀚的黃土高原,那蜿蜒流淌的長河,那起伏連綿的青山,那胸腔如同黃土一般寬厚的人。
穀小白伸手又從傻狗的口中接過了一根長笛。
這是一根低音長笛。
幾聲宛若宮闕晨鐘的長音,低沉、溫潤。
西風呼嘯,白雲悠悠……
《古意長安》響起,轉瞬間這秦川之上,宮闕拔地而起,鐵甲林立,長袖招招,宮禁森森,一晃眼,這匹小白馬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從強漢到盛唐,六朝古都日月輪回,朝夕萬年……
突然,一聲氣殺聲響起。
“刷——”
像是不會吹笛子的人,拚命吹不響的聲音。
然後,一聲乾澀、樸拙的笛聲響起,來自更西北方的風沙,覆蓋了無儘的宮闕,無儘的輝煌。
《大漠》!
但眨眼間,那粗糲的大漠之風,又被一股水潤的笛聲驅散。
《塞上風情》!
誰說西北地區全是一片荒漠,我們這裡也可以賽江南!
隻要每個人都拚命的努力,天地也無法限製我們!
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看著台上的兩個人。
他們在電視上看到過樂隊battle,看到過說唱歌手即興對決,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飆笛子。
他們一個隨手從麵前的箱子裡向外抽笛子,一個就是那搖著尾巴的大狗揀到哪個就是哪個。
不,不隻是在飆笛子。
他們手中各種製式的笛子、篪變幻不停,音色也不停變化。
有的像是嬰兒啼哭,有的像是古塤空靈,有得像是巴烏圓潤……
兩個人越玩越開心,越玩越high。
白馬的光影,在他們身邊撒歡狂奔。
一條大狗,還到處奔跑著幫小白揀笛子。
這現場,莫名的喜感,莫名的好玩。
台下的觀眾們,聽著兩個人的笛曲,隻覺得麵前忽而是春風拂麵,忽而是寒風刺骨,忽而是大雨瓢潑,忽而是風沙撲麵,忽而又是狼煙滾滾,忽而香風四溢。
那一瞬間,卻已經踏足神州各地,上下五千年。
突然,《駿馬謠》的旋律再起。
不知道什麼時候,穀小白已經收攏了台上所有散落的笛子、篪,坐回了自己的吧凳上。
後麵,伴奏的民樂團們愣了一下,才慌忙跟上節奏。
回來了?
這匹撒歡的小白馬,他跑了一圈,又回來了嗎?
刹那間,錚錚的琵琶聲起,像是鐵蹄錚錚,箭羽破空。
舞台一側,燈光再次亮起。
這次,它照在了合唱團的最後一排身上。
他們有英武的青年,有寬厚的中年,有兩鬢斑白的老人。
他們都是山中縣一中的老師們。
他們有的是從民辦教師乾起,為這座城市,這個學校貢獻了自己的一輩子。
有的是剛剛來支教還沒有一個月的時間。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對這片土地,都滿懷著熱誠,熱忱。
他們或許沒有大城市的人生活的那麼精彩,他們物資上或許也沒有那麼富足。
但他們無怨無悔。
他們張口,厚重的朗誦聲起。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就在此時,穀小白放下了手中的笛子,高亢的嗓音響起:
“你要走
就千萬彆回頭
你的北方
在日夜趕路喲
你要走
哪怕山高路遠呦
你是駿馬
是駿馬……”
穀小白的嗓音,乾淨、透徹的像是一匹在雪地上奔馳的白馬。
他沒有絲毫的炫技,沒有特彆的高亢,他就是靜靜坐在那裡。
淡然,決然,卻巍然。
白馬照夜的虛影站在他的身邊,抖動著耳朵,突然一轉身,向遠方狂奔而去。
虛影踏空而行,慢慢消失在虛空之中。
笛聲再起。
如泣如訴。
在笛聲中,童聲的念誦聲傳來。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一個輪回,一個循環。
當年的遊俠兒,已經成長,已經蒼老,但新一代的少年們,卻又在他們的羽翼之下成長,終有一天,他們也會踏上行程。
一代又一代,前仆後繼,永不停歇。
這世界上最大的尊敬,就是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這就是所謂的傳承。
朗誦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直到完全安靜。
舞台上下,一片安靜。
他們久久無法從這首歌中脫離出來。
這首歌,它其實沒有太過強烈的感情,它不激昂,不激憤。
如果一定要說它是什麼,就像是一名老師站在講台上,給台下的學生們講《白馬篇》,講著講著,突然聊起了江南的水,北國的雪,聊起了那貫穿國土的大河,聊起了那河水之中流淌著的水,它叫炎黃血脈,它滋潤過六朝古都,滋潤過秦川八百裡,也滋潤著這一匹匹的小馬駒們。
此時,老師看著下方,回憶起曾經的自己。
總有一天,這些小馬駒,會變成千裡馬。
會奔向這片蒼茫大地的各個方向。
朗誦的小演員們,胸膛起伏著,茫然地看著下方,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表演如何,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鼓掌。
舞台上的燈光慢慢亮起,突然間,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
“嗷嗷嗷嗷……”
“安可!安可!”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