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這樣,他才能擁有與應琥抗衡的能力。
可捷徑之所以是捷徑,那必是一個萬分苦痛的過程。
慕雲殊險些因此而丟了命。
那天,晏靈川眼睜睜地看著慕雲殊被他身上的氣流擦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直至最後,他全身已沒有一處好的皮肉。
儼然成了一個血人。
骨肉重拆,血脈逆行。
他承受了一個常人,甚至是神仙,都無法真的忍受的巨大痛苦。
在他幾乎快要徹底失去意識之時,
是晏靈川不斷地在他耳畔重複兩個人的名字。
一個是逐星。
一個是慕羨禮。
該是怎樣異於常人的意誌力,他才能承受住這樣非人的折磨,並在那樣的瀕死的絕境之下,硬生生地挺了過來。
或是因為他手腕間的星芒陣法,替他吸收了《天闕》裡的所有靈氣,加之種仙秘術的催動,引得他的仙骨迅速生長。
於是那一日,這碧海萬頃,驚雷落下,驚起萬般波濤翻湧。
雲海翻滾著,幾乎就要同衝天的浮浪連接在一起。
四十九道天雷突破九天之境的結界,狠狠砸下來,每一道都準確地鑿開深海礁石下,洞府的結界,落入《天闕》之中,他的身上。
先種仙,後天雷。
他全身骨頭儘斷,卻又在生生捱過了那道道天雷之後,開始迅速生長重塑。
直至他的身上,臉上,都再看不見一道傷口。
而他周身被淡銀色的氣流包裹纏繞,華光瑩潤,仙靈之氣已在他的識海馥鬱圓滿。
這是自滿天神明退居九天之境的這一千多年來,唯一一位在這塵世裡,一躍升仙的凡人。
也是那天,應琥找來之時,慕雲殊已經在這深海之下,得道成仙。
當日慕雲殊躍出海麵,一出手便是足以撼動山海的強大氣流奔湧出去,掀起連天的波濤海浪,摧折樹木百草。
應琥隻站在岸邊,就被這四散的仙靈之氣給打中,直接飛出去好幾十米遠。
他連慕雲殊的模樣都未曾看清,吐了口血就連忙跑了。
“他倒是跑得快,察覺到不對勁,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晏靈川哼笑了一聲,對於那個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變態宦官,頗有些鄙夷。
逐星聽了晏靈川講完了所有的事情,她久久地坐在那兒,始終無法回神。
腦海裡忽然回想起那日在《天闕》裡,他被她的術法綁在床上時,他也曾那樣乞求她,“逐星,聽話,你不要去……”
他害怕失去慕羨禮。
也害怕失去逐星。
無論他失去誰,那於他而言都是無法想象的。
可偏是這兩個人,他一個都沒有辦法保護。
所以最終,他選擇用這樣的方法,來逼迫自己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哪怕……九死一生。
逐星無法想象,種仙之痛到底有多痛。
但這會兒她抓著自己手腕上的鎖鏈,卻像是忽然明白了那一天,他被自己鎖在《天闕》裡時,該有多麼的絕望。
於是這些天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怒氣,都好像在這一刻被生生地按下去,如同燎原之火,驟然被疾風驟雨熄滅。
“就像你自作主張地將我鎖起來一樣,”
“逐星,你也該……嘗嘗這樣的滋味。”
他的聲音再一次在她耳畔回響。
這一刻的逐星,仿佛終於明白了他那天所有的字句之間,隱含的怒意,到底從何而來。
鼻子有點發酸,眼淚驟然浸濕了眼前的緞帶。
逐星晃了晃束縛著她手腕的鐵鏈,在聽見清晰的碰撞聲時,她抿緊了嘴唇。
“對不起……”
逐星的眼淚還是滑下了臉頰,“對不起靈川叔,你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仙骨,”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嗚嗚嗚又沒了……”
晏靈川不防她忽然的大哭,他先是愣了一下,有點手忙腳亂,連忙出聲安慰,“星星啊,你可彆哭了,你眼睛還受著傷呢,可不能哭,我不就斷了一截仙骨嘛?還能長出來啊!”
逐星的一顆心就像是被一隻手緊緊地攥著,又悶又難受,她抽泣著,一時半會兒收不住。
忽的,
有人將一顆糖喂進了她的嘴巴裡。
涼沁的味道帶著絲絲縷縷的甜,就那麼竄去了她的喉嚨。
逐星臉頰上還掛著淚珠,將落未落。
她的舌尖裹著一顆糖果,愣在那裡。
然後她感覺到有人用指腹輕輕地擦拭了她臉上的淚珠,然後解開了她眼前的那一條絲質柔軟的緞帶。
他的手指輕輕地摩挲過她發紅的眼皮。
輕柔的吻就落在她的耳後,流連眷戀。
可他的語氣卻一點兒都不溫柔,甚至還有些涼涼的,“這麼愛哭,”
“是不想要這雙眼睛了?”
逐星吸了吸鼻子,沒敢再哭,她嘴唇微動,含著糖,小小聲: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