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此刻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他低首,溫熱的呼吸也令她的腦海裡什麼都來不及想,就已經成了一片空白。
暖色的光芒從水晶燈裡落下來,折射出來閃爍著的,忽明忽滅的影。
他就蹲在她的麵前,鼻尖已經蹭著她的鼻尖。
這或是他現在最喜歡的,用來表達親昵的方式。
是他不經意間的情難自禁。
那許多年壓抑克製著的,對她的喜歡,已經到了再也沒有辦法收拾掩藏的地步。
當然,他也不必再掩藏。
曾經他什麼都不說,隻是不願意用自己單方麵的情感來束縛住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很迷茫的女孩兒。
因為喜歡,所以克製。
怕她不自由,也……怕她太自由。
“你……說真的嗎?”逐星還有點不太確定。
她總覺得他像是在故意逗她。
但是她還是沒有逃過此刻他刻意的引誘,對於他,她好像總是甘願做咬勾的那條魚。
她抿了一下嘴唇,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讓她說話都變得小小聲:
“那,我親了哦?”
說完,她也沒等慕雲殊反應,直接湊近,飛快地親在他的嘴唇。
柔軟微涼的觸感,令她一時停在他的唇畔,眼睛眨啊眨,半晌也沒有動靜。
後來,她聽到他喉間溢出的輕笑聲,聲音有點低悶。
逐星沒由來地紅了臉。
他捧著她的臉,像是極儘溫柔似的繾綣輾轉,在逐星的腦子已經暈暈乎乎的時候,他齒間微動,咬住了她的唇瓣。
逐星頓時清醒了幾分。
她憋著一口氣,乾脆也咬了他的下唇。
第二天逐星還沉沉地睡著,就被慕雲殊從被子裡挖出來。
站在洗手間裡閉著眼睛刷牙,逐星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等洗完臉清醒了幾分,她才看見鏡子裡自己的頭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亂得不像話。
頭發太長了。
逐星不想梳頭發。
最後理所當然,是慕雲殊幫她梳理的。
逐星昨天夜裡在虛空袋裡翻找了好久,那些金銀珠寶要是真的全都拿出來,怕是要堆成一座小山那麼高。
她找來找去,最後還是決定把她前幾天用一套白玉茶具跟晏靈川換來的那幾壇好酒拿出來,算是送給慕羨禮的禮物。
畢竟那可是神仙喝的酒啊。
更何況,她記得以前的陛下,好像還挺喜歡喝酒的。
逐星穿了一件櫻桃紅裙子,領口還有一圈短薄的柔軟兔毛,外麵搭了一件淺色的外套。
如果不是特定的法術造成的天氣變化,譬如應琥的陣法裡所營造的冰天雪地的幻象,逐星是並不怕冷的。
畢竟她是靈。
但現在的天氣仍然很冷,逐星跟著慕雲殊坐電梯下樓的時候,不論是在小區裡,還是在外麵人行道上遇見的人,都是裹著很厚的冬裝。
逐星總要穿得合時宜一些。
慕雲殊穿了一件單薄的米白色毛線衣,外麵搭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深色的長褲襯得他雙腿筆直修長。
神明與靈不一樣,他們的身體仍舊能夠感知四季輪轉的每一種溫度,隻是他們可以依靠術法來使自己不懼冬日嚴寒,更不懼夏日熾熱。
對於常年深受寒症折磨的慕雲殊來說,這是再好不過。
來接逐星和慕雲殊的,不是司機陳叔,而是晏靈川。
“我那爹非得讓我來接你們倆,”
晏靈川說到這兒就氣兒不打一處來,“你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二叔著急很正常,你說我那爹他跟著好什麼奇?”
“你現在叫爸爸叫得很順嘴呀川叔。”逐星捂著嘴笑。
“……沒辦法,誰讓我這軀殼是他兒子的呢。”
晏靈川無法反駁,手握著方向盤,一邊開車,一邊歎了一口氣,“就當是我欠他的吧。”
畢竟對於凡人來說,他這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他知道,他的兒子早就死在了那場慘烈的車禍裡,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脾氣爆,卻又很容易心軟的老家夥,能不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喪子之痛。
“那我也不能叫你川叔啦,”
逐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探頭到前麵望了望他的側臉,卻被慕雲殊拽著後衣領給拉了回去。
“坐好。”慕雲殊淡聲道。
逐星隻能乖乖地坐著,繼續跟晏靈川說話,“你這樣子可年輕了。”
更何況,晏靈川現在的這副軀殼是慕雲琅的,而慕雲琅又是慕雲殊的堂弟,慕雲殊得管慕羨榮叫大伯……
逐星要是還叫川叔,這輩分可就真的挺亂的。
“那就叫哥!”
晏靈川對這些倒是沒所謂,“反正我也不太想被你叫叔,配不上我年輕英俊的容顏。”
他“嘖”了一聲,又抽空在後視鏡裡瞄了一眼自己現在這張臉,然後他像是還有點不大滿意,“這張臉還真沒以前的我帥。”
主要是黑了點。
“以前明明是你非要讓我叫叔的……”逐星嘟囔了一句。
在逐星跟晏靈川聊天鬥嘴的時候,慕雲殊一直安靜地聽著,也懶得插話,隻是偶爾像是有些不滿逐星忘了他的存在似的,他會輕輕地拽兩下她的發辮。
等她看他的時候,他又捏幾下她的臉蛋。
到了慕宅之後,逐星和慕雲殊從車上下來,晏靈川就把車開走,往車庫的方向去了。
這裡的一切對於逐星來說,都並不陌生。
但這一次,到底是不一樣的。
之前她在這裡度過的每一天,這裡都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慕雲殊。
那個被她塞了一櫃子零食的小孩兒怕是不能算的。
因為逐星隻跟他折過紙飛機來交流,簡短的話都寫在折紙裡,那個小孩兒一直都猜不出她是誰,還以為她是提早給乖小孩送禮物的聖誕老人。
而今天,她終於不再是隱形透明的存在,她也將重新麵對這裡的所有人。
沒由來的,逐星有點緊張。
幸好從大門到花園的路上,慕雲殊一直牽著她的手。
雖然此時還未到春暖花開的季節,但這園子卻也不顯單調,假山頑石,闌珊樹影,同這臨著長廊的一汪湖水,仍舊是很雅致的景色。
春秋開落,四季來回,好似這裡的每一段光景,都有著它獨特的韻味。
到底是慕家的老太爺花大價錢買下來的老宅子,這大宅院裡的每一處,都不曾顯得贅餘或遜色過。
逐星跟著慕雲殊走進慕羨禮的院子裡時,
那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正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一邊打理著西裝外套上的褶皺,一邊跟站在旁邊提著一個食盒的賀姨說話。
“……二爺你這樣會不會顯得太嚴肅了些?”
賀姨看他穿得正式,又打量了好幾眼,斟酌了片刻,才說。
“正式點不好嗎?”
慕羨禮還在係扣子,聞言抬頭看她,“我這不得給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謝少爺不是說那姑娘看著年紀挺小的嗎?”
賀姨說,“二爺你這樣會不會嚇到小姑娘?”
賀姨這麼說是有理由的,畢竟慕羨禮穿著的是他自己衣櫃裡最貴,顏色也最深的那一套,他原本長相就有些嚴肅,輪廓有些冷硬,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和善,可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怕是都會覺得他比較難以接近。
賀姨也算是照看了慕雲殊十多年,聽見他有女朋友了,她也特彆高興,知道今天慕雲殊要帶他的小女朋友回來,她昨兒夜裡睡前就定好了今天的菜單。
這會兒她原本是要來收走慕羨禮吃過早餐的碗碟的,卻見慕羨禮換了一套西裝,站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一副不安寧的樣子,她就留在這兒跟他多說了幾句話。
慕羨禮多羨慕賀姨呀,賀姨年紀比他大兩歲,小孫子都有了,可他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擔憂著慕雲殊的身體狀況,見他對外界那樣抗拒,慕羨禮也根本說不出讓他去接觸女孩兒的話。
令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慕雲殊現在不但身體在慢慢好轉,就連女朋友都有了!
慕羨禮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但同時他也隱隱地有些擔心,畢竟他很清楚,他這個兒子這麼多年來一直住在慕宅裡,連門都沒有出過幾次。
他怕慕雲殊心思單純,被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