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躲避(1 / 2)

皇兄 耿燦燦 6421 字 8個月前

未及厘降,先開邑封,食邑四郡,盛寵之恩。

公主及笄前冊封並非罕事,如清露公主李雲霄,便是幼年加封。但李雲霄空有封號,並未享湯沐増賦之事。李氏皇室中,及笄前就享食邑之恩的公主,隻有康樂長公主一人。

康樂長公主及笄前食邑兩郡,封戶五千,已是特殊恩寵。太上皇疼愛女兒,於康樂出嫁時增封五千戶,是以康樂長公主食邑萬戶,位同王爵,風光無比。

如今寶鸞首次受封,便已食邑萬戶,且臨川清河常山巴陵四地,人傑地靈,民熙物阜,無論哪一地,皆是皇家子孫夢寐以求的封邑之地,聖人一口氣將四郡全都給了寶鸞,大方程度,令人咋舌。

聖意下至中書省,侍郎舍人們目瞪口呆。

“公主小小年紀,怎能享萬戶之賦?”

“陛下此舉,未免失衡。”

“公主並非真正的皇室血脈,厚養宮中便已足矣,何必賜湯沐受賦之恩?”

擬旨之事拖了三天,侍郎舍人們觀望太極宮的態度,然太極宮不曾派人阻攔,皇後那邊也沒有隻言片語。眾吏心中明了,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未再拖延,依聖人之意,製敕冊命。

聖意昭明,永安宮人人震驚。

短短十日,天翻地覆風波起伏。偷龍轉鳳一事,隨奴成皇子,公主成魚目,人人嗟歎命運無常造化弄人。三公主美麗和善,交好之人數不勝數,這位如珠似寶的小公主該何去何從?眾人皆為之擔憂。

就在大家惋惜小公主的命運時,聖人的封冊昭告天下,昔日帝國的明珠依舊是皇室的掌中寶心頭肉。

食邑四郡賦萬戶,封號無雙,恩寵無雙。

鬱婆聽聞寶鸞加封之事,心中再如何怨聖人當年對趙妃薄情寡義,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陛下待三公主極好。”

縱使混淆皇室血脈,亦未拋棄未冷待,尋常世家郎君都未必能做到的事,一國之主做到了。

對於三公主而言,陛下是位好父親。可對於其他人,陛下未必能……

鬱婆憂心自己養了數十年的孩子也會盼望這份父愛,這份父愛高不可攀,若是有所期待,必會為之所傷。

紅牆堆雪,冬梅滿樹粉白,清寒凜冽。廊廡竹簾晃動,簾內熏籠暖暖,少年跽坐緙毛坐毯,寬袖玉帶,烹茶品棋,膚白頸長。他指骨修長,一枚黑玉棋子捏於指間,悠然自得。

宮人們偷覷自己的新主人,小皇子雖年少,比不得那些長成的青年高大威猛,然他修長清瘦,自有一番迢迢風姿。少年俊美,眉目如春,唇角噙笑,似山間雪雲間月,勾得人心生向往。

她們初來清思殿時,因聽聞侍奉的郎君長於山野做過虎奴做過隨奴,皆心灰意冷。一個乍享富貴之人,能有什麼教養呢?他若粗魯野蠻,她們隻能終日受苦。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郎君謙遜有禮,清嘉溫潤,並不像她們想象中那麼粗俗無知。他待人待物,進退有度,對仆從更是親切溫和,竟像從小生長於永安宮似的,氣度端雅,可與太子殿下比肩。

數日功夫,眾人皆折服在班哥袍下,這種容姿出色謙謙有禮的少年,誰人不愛?

他不自卑不自大,遇事肯虛心向人請教,從不端架子,恰到好處的熱情,如春風拂麵。清思殿有這樣一位郎君,眾人的心漸漸安定,偶爾遇到好事長舌之人,殿內宮人言辭切切維護班哥,不肯叫人說班哥一句壞話。

廊外三兩宮人正為瑣事爭吵,聲音細碎,隨風晃晃搖搖吹進三麵竹簾內。

——“拾翠殿辦宴,與我們何關,你巴巴地跑過去幫忙,六殿下顏麵何在?”

——“我隻是好心幫忙,哪裡想那麼多?”

——“拾翠殿那位和我們六殿下的淵源,滿宮皆知,若被人瞧見清思殿的宮人出現在拾翠殿,彆人指不定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埋汰六殿下。”

——“他們也真是的!憑何拿六殿下以前的事揶揄?六殿下就算做過隨奴又怎……”

說話的宮人被人捂住嘴,兩人忌諱莫深。

那些貴族郎君娘子能拿這種事說笑,他們這些奴仆可不能亂傳話。

吵嘴的兩人漸漸走遠,簾內侍候的宮人們白了臉。

今日廊廡遮簾煮茶賞雪,乃是六殿下一時興起,這地方偏僻,除了隨侍的人以外,其他人並不知道六殿下在此。

宮人們惶恐看向熏籠邊跽坐的少年,他緩緩抬目,麵上並無惱色。

宮人們不由憐惜:六殿下心胸寬仁,當真君子典範。

班哥揮揮手,示意宮人們退下。

梅花香寒,粉白幾枝插於玉瓶內。班哥扔了棋子,麵上溫潤之色頓消,眼底戾氣躁動,骨節分明的手一把拔出玉瓶裡的枝條。梅枝折斷,花瓣空中飛舞,破碎的殘瓣拂過他的長眉,悠悠旋落袍間。

鬱婆在宮內休養數日,對宮內流言蜚語有所耳聞。偷龍轉鳳雖落下帷幕,但眾人的竊竊私語卻尚未消失。

聖人已經認回班哥,認下寶鸞,無論是真皇子還是假公主,兩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身份。眾人不能拿身份說事,便拿兩人從前的過往說事。

堂堂皇子竟給自己的養妹做奴,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茶後閒話。

鬱婆以為班哥是因為方才那兩位宮人的話心生惱意,輕聲勸慰:“這些無聊的話傳不了多久就會消失,永安宮永遠不缺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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