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稱陳左仆射家的陳四娘, 寶鸞幾乎立刻想到班哥同她說過的話。
太子不得不納的太子妃,正是陳家四娘。
隻是不知為何,宮裡遲遲沒有風聲透出?要不是今日陳四娘如班哥所說的那樣主動尋上她, 她真的差點以為班哥的消息錯了。
寶鸞不動聲色打量突然冒出來的陳四娘。
顯然, 這不是個以容貌取勝的美人。她沒有麵若芙蓉的美貌,沒有膚如凝脂的皮相,在眾多女郎中, 隻能算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然而她的氣質卻是極為特彆,柔而不弱,剛而不過, 縱使沒有過人的美貌,亦能大大方方昂首挺胸與人交談, 舉止之間不卑不亢。
寶鸞對這位陌生的未來嫂嫂正是好奇, 此時見她主動搭話,怎會錯過了解她的機會?
陳四娘隔著幾步之遙, 進退有度, 做好被寶鸞拒絕的準備, 轉眸望見寶鸞彎眼對她招招手,模樣嬌軟可愛——
“陳姐姐快坐過來,我正愁無人聊話。”
陳四娘一愣,萬萬沒想到傳聞中得父兄盛寵的無雙公主竟如此平近易人。
她曾有緣在街上見過清露公主, 清露公主騎馬橫衝直撞的凶狠模樣至今讓她心有餘悸。
她以為,皇家公主都是像清露公主那般,飛揚跋扈, 不可一世。
原來不是。
陳四娘在寶鸞身旁坐下。少女淡雅的清香似有似無撲進鼻間,陳四娘被寶鸞烏黑明澈的笑眼盯得臉發紅,手心多出一塊桃花酥, 是寶鸞主動遞給她的。
陳四娘一低眸,餘光瞥見小公主貼近她臂膀,小公主雪白的麵龐純潔天真,不設防備地釋放善意:“陳姐姐,馬球賽要比上好幾個時辰,你有什麼愛吃的,我讓人送了來。”
陳四娘臉更紅了,來之前的忐忑不安全都消失。
她看著麵前這位似天仙般出塵絕俗卻毫不擺譜的小公主,對自己今日此行的目的多了幾分把握。
和長安城作風豪邁的世家娘子們不同,陳四娘自小養在外祖家,熏陶出一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即便後來回了長安居住,性情也沒有改過來。
正是因為陳四娘不愛出門參宴,所以寶鸞才對陳四娘沒有印象。
而陳四娘不喜交際的性子,令她苦惱叢生的時候無人傾訴。她往來的幾個娘子皆她一樣,兩耳清淨不聞窗外事,對世家貴族的那些事根本毫無興趣。而她現在需要的,恰恰是一個熟知貴族軼事的世家娘子。可像她這樣從前不參與任何貴族世家圈子的人,要想一下子與人交好,幾乎不可能。
從見到寶鸞起,陳四娘就喜歡上這位貌美和善的小姑子,這份喜歡,在與寶鸞相處半個時辰後達到頂峰。
真真是個可人兒,難怪聖人太子皆疼愛她,換成自己,也會忍不住將這人兒捧在心尖上疼。
陳四娘短暫地為自己的居心不良而愧疚,愧疚過後,無比慶幸自己做的決定。
她今天來,沒有彆的目的,隻為探聽太子一件私事。作為太子最喜愛的妹妹,寶鸞是她最好的選擇。
陳四娘想著從寶鸞口中探聽消息,寶鸞何嘗不想從陳四娘身上打聽太子大婚的事?
又聊過半個時辰後,寶鸞覺得氣氛差不多了,她親熱挽過陳四娘的手,主動出擊:“陳姐姐,今日這場馬球賽是不是很精彩?若你喜歡,下次我帶你去東宮看馬球賽,阿兄舉行的馬球賽比這更精彩,啊對了,不知你有沒有見過我阿兄……”
不等寶鸞說完,陳四娘答道:“我見過太子殿下。”
寶鸞柔聲問:“那你覺得我阿兄如何?”
陳四娘聲音縹緲,似在出神:“他很好,非常好,是我見過最豐神俊逸的郎君。”
寶鸞繼續問:“陳娘子仰慕我阿兄?”
陳四娘一頓,沒有作答,她隻道:“不瞞公主,我即將和太子殿下成婚。”
陳娘子的直截了當讓寶鸞措手不及,本以為要瞎扯很久才能說這個事,沒想到人家直接就說出來了。
寶鸞對這個未來嫂嫂的了解又添一筆,心想,原來這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恭、恭喜陳姐姐。”寶鸞穩了穩心神,輕聲拋出自己的另一個疑惑:“隻是不知為何,宮裡宮外竟沒有半點風聲……”
陳四娘環視周圍,示意寶鸞稟退左右。
寶鸞支開宮人。
陳四娘壓低聲音,悄聲道:“因為太子殿下不想娶我,所以沒讓人傳出任何消息。”
寶鸞恍然大悟,難怪陳四娘剛才不讓人走開,這會子說話卻突然支走人。
原來是因為阿兄不想娶陳四娘。
對於這件事,寶鸞並不意外,但陳四娘肯將這種話告訴見麵才一個時辰的她,就讓人很意外了。
交淺言深,陳四娘定有事求她。
果不其然,不等寶鸞開口寬慰,陳四娘用懇求的眼神望她:“公主能不能告訴我,太子殿下是否已有心上人?”
寶鸞結巴:“這個、這個……”
這要她如何說是好?
她就知道一個相思,可相思到底算不算阿兄的心上人,她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