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收了笑容,大氣不敢出,鬱婆來到簷下,恰好班哥緊鎖眉頭從屋內出來,見到鬱婆,迎麵就問:“阿姆,拾翠殿送來的那些麵脂膏哪去了?”
鬱婆將寶鸞命人取回湯藥方子和麵脂膏的事告知,沒敢說那句不給他用的話。
班哥麵色發沉。
鬱婆輕聲勸:“許是那些湯藥方子麵脂膏不夠好,三公主想送給更好的來,所以將舊的全要了回去。”
班哥笑了笑。
鬱婆再不清楚過他這笑容的意味,心裡發瘮,連忙將宮人全都打發,生怕她們被牽連。
人都走了,滿園寂寂無聲。
鬱婆道:“畢竟是兄妹,何必慪氣?鬨一鬨也就過去了。”
班哥笑意更濃:“什麼兄妹?”
鬱婆大驚,麵色變了又變,先前數種猜想重新浮上心頭。
不等她進一步試探,班哥轉身入屋,將門重重關上。
撕開枕頭,取出一塊絲帕,覆在麵上,他席地踞坐。
支起的四扇花窗麵朝竹林,窗下木風鈴隨風搖晃,青銅小鼎中堆滿消暑的冰,細白的冷氣倦倦騰起。
熱夏蟲鳴躁動的午後,班哥嗅著帕上幾近消失的香氣,心中波濤四起。
困擾數日的悶氣依舊堵在心頭。
他想她逛南院的事,想她問起花郎關於親吻的話,來來回回,像是一隻手在他的身體拉扯,攪得他心神不寧。
生氣嗎?
自然是氣的。
氣自己沒有看牢她,竟差點叫旁人帶壞她。氣自己是個傻子,竟然沒有防備她春心萌動。
她這般年紀,正是慕艾思春時,對男女之事有著濃濃的好奇,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主動尋郎君玩樂。
班哥翻來覆去地想,沒日沒夜地想,想得身形消瘦,心中的悶氣無論如何也消不下去。
至夜間。
寶鸞酣睡夢中,忽然一陣清風吹過,吹得她脖子癢,臉頰癢。
朦朦朧朧睜開眼,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寶鸞沒睡醒,下意識以為在夢中,揮手一掌拍過去。
囈語:“壞人,不理我。”
手揮下去,掌心結結實實碰到肉,溫熱的肌膚,粗重的喘氣聲。
不是夢。
寶鸞嚇一跳,從床上爬起,惺忪睡眼瞪大。
班哥臉上一道紅印子,是剛被她烙上去的,撫了撫臉,皺眉輕聲道:“好痛。”
寶鸞一眨不眨看著他,沒有驚叫,也沒有質問。她靜靜地同他麵對麵,忽然想起什麼,撈起絲被蓋住肩膀。
夜夏炎熱,她穿得清涼。又因寢屋四處融冰,傅姆怕她踢被著涼,做了幾件大肚兜讓她穿在紗衣外。
豆蔻年華的少女,還像個稚童般穿大肚兜睡覺。
幾瞬,寶鸞回過神,一雙腳從被下伸出,往班哥身上踢。
踢不動,班哥靠得更近。
“誰準你夜闖我的寢屋?”寶鸞用被子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不想讓他瞧見自己穿大肚兜安寢。
算起來,他在這屋裡伺候過,不是沒瞧見,可去年安定自若的事,今年卻不行了。
寶鸞覺得有些羞恥,第一反應不是受驚,而是嫌自己穿大肚兜被班哥看見好丟人。
至於他突然出現在此,她沒怎麼驚訝。
這人總算知道來求和了,哼。
寶鸞想起這些日子的疏離,她又委屈又沮喪,踢不動班哥,索性躺下,用被子蓋住腦袋,假裝沒見過他。
班哥推推她:“小善。”
寶鸞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我要睡覺。”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寶鸞移開手,耳朵動了動,沒聽到動靜,以為班哥走了,猛地掀被坐起來。
班哥一張臉湊近:“在找什麼,找我嗎?”
寶鸞:“沒有。”
說完又側身躺下。
床沿吱呀一聲響,有人坐下來。寶鸞豎起耳朵,眼睛睜得大大的,等他討好她。
身後那人歎一聲。
“小善,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可以收回去?你怎地這般小氣?”
寶鸞漲紅臉:“誰小氣了,當初我又沒說送。論小氣,誰比得過你?”
“我小氣?”
“是,你小氣。”
許久。
班哥掰過寶鸞肩頭,黑眸幽深似湖:“小善,你若是思春,我自然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