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公主要來,武威郡公本就忙碌的日程更不得清閒。有班哥的囑咐在,郡公親力親為,從城內外道路的整潔通暢,到公主客居的府邸,一一過目。
公主府,是早就準備好的。
一條街上的三家富商宅府合為一府,原有的園林往外擴大。從街頭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頭,整條長街,全被公主府占了。
從規格上來說,修整後的公主府像座小皇宮,用來接駕天子也可以。
武威郡公從長安回來後,就著手修整公主府,對外宣稱是元家修建新彆宅。元家在西北隴右的地位,有如土皇帝,新宅修得再大,也無人敢說什麼。
公主離京,按行程,若從長安走水路到秦州洮州,然後轉陸路,一月內就能抵達隴右都城。不知為何,公主沒走行程最短的路線,而是特意從山南道繞路,過劍南道,最後才入隴右道。這一繞,過年前是不可能到的。
公主遲遲未來,武威郡公仍然照常準備。
這天,武威郡公去公主府查看各處擺設,回家後遲遲不見夫人迎接,到內屋一看,夫人麵色蒼白,眼中有淚。
郡公心中大驚,以為夫人娘家出事,不然夫人不會如此失態。
郡公麵色沉穩,將夫人摟到自己懷裡,簡簡單單隻說了三個字:“有我在。”
元夫人不聽還好,一聽哭得更凶,披肩的帔子當做絲帕用,不停抹淚:“你在?你會一直在?以後你去了那府,難道也會在?”
郡公聽得稀裡糊塗,摸摸夫人額頭,不是很燙。
元夫人一把推開他,臉上帶著決絕的神色:“我不會給她敬茶,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貶妻為妾。”
郡公驚愣,像聽天方夜譚。
原來元夫人今天發現,新宅的大門屋頂根本不是郡公府能有的規製,廊院所用木材也不是郡公府能用的。之前她一直沒有去新宅看過,因為郡公讓她不必去看。
公主離京來西北隴右的消息傳過來後,郡公對元夫人說,公主要有客居的地方住,新宅正好派上用場。
元夫人一直以為新宅是郡公修來自己住的,給了公主當客居,不過是一時權宜之事。可今天過府一看,這哪是暫時客居,分明是專門給公主修的。
郡公年輕時有過聯姻娶平妻的念頭,雖然後來不了了了,但此事成了元夫人的心魔,從此揮之不去。
郡公為公主準備新宅,而且還是從長安回來後就開始準備,元夫人將種種跡象串起來後,自以為明白了,心魔重新發作。
“難怪你親自監工,一花一草都要查看。那麼大的宅邸園林,原來是給她一個人住的。”元夫人越哭越憤然,向來愛重丈夫的心,也抵消不了此時無邊無際的惱怒和難過,她嘲諷地豎起大拇指:“一位公主,郡公真是誌向遠大。”
武威郡公又好氣又好笑,聽明白了,但不打算立刻解釋。太陽穴突突地跳,他抱肩睨視,按捺住氣憤,看她還能說出些什麼。
元夫人道:“聽說公主風華絕代,美貌無雙,又有豐厚的湯邑。郡公用了什麼法子,竟哄得公主放棄長安的富貴,遠赴隴右?軍權?財權?隻給一樣,怕是不能夠吧,畢竟她那麼年輕,又素有君恩。公主來了這裡,郡公是要奉上整個西北隴右做聘禮?”
元夫人越想越心酸,在她想象的場景裡,公主到來後,她這位原配夫人將無處容身。
武威郡公冷冷道:“奉上整個西北隴右是應當的,公主金尊玉貴,要什麼都不為過。以後你好好侍奉公主,通玄和惠敏或許也能沾沾她的光。”
元夫人哭道:“不,我不侍奉她,我的孩子也不要沾她的光!”
武威郡公揮袖往外。
元夫人伏榻痛哭,哭了好一會,帔子哭臟不能再用,四處找帕子,這才發現簾後站著個人影。
“你沒走?”元夫人抿抿嘴,想說什麼,鼻頭又一酸。
郡公道:“還不過來侍候?回家一刻鐘,連個熱水手巾把子都沒有。”
元夫人委屈道:“讓你的公主侍候去,她比我好,更合你心意。”
“有讓公主合人心意的?”郡公忍無可忍撩開錦簾,漫步而入:“以後是你我一起侍候她。”
元夫人以袖當帕正要往臉上抹,忽然想明白什麼,視線掃在郡公身上,望見他無奈的笑容,眼睛一亮,猛地站起來,一頭撲過去:“當真?不是要聯姻?不是要尚主?”
郡公撫撫妻子潔白小巧的耳垂,故意板起臉:“我何時說過要聯姻要尚主?”
元夫人驚喜道:“你剛才明明……”
“公主多大,我多大?做平妻,她肯嗎?”郡公重重點妻子眉心,語重心長一歎:“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