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130章(1 / 2)

皇兄 耿燦燦 8859 字 8個月前

寶鸞氣得頭昏眼花,又委屈又憤怒,眼淚不爭氣地湧出來。

明明已經被氣到哭,仍不願示弱,淚花噙在眼眶裡硬生生忍住才沒大串往下掉。

眉眼倔強,小臉仰著,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好似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

太上皇許多年都沒被人頂撞過了,猛地被個小女郎當麵頂回來,倒是新奇。

但新奇歸新奇,養尊處優多年養成的不容置喙仍占上風,他嗬斥一聲:“放肆!”

寶鸞昂著脖子,放肆就放肆吧。

上回她就想放肆了,這次乾脆過夠癮。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賜死我吧。”她再次說,清亮的聲音響徹大殿,“我不做人側妃。堂堂一國公主,沒有為人妾室的道理。陛下執意如此,等我到了地府定向閻王爺狠狠告上一狀。”

“告狀?你還要告狀?”

“有何不敢?冤死之人,自當告狀申冤。要是閻王不受理,我就自己來索命。”

太上皇氣笑了,指著寶鸞:“你……”

寶鸞立馬接口道:“嗯,我放肆。”

大概是氣過了頭,太上皇倒收起嚴厲的嘴臉,老小孩較真,不慌不忙往回找補:“你又不是真公主,擺架子給誰看。”

寶鸞反應迅速,立刻亮出爪牙回擊:“那李家曆代封的公主都做不得數了。反正丟人的不是我,誰封的誰丟人。”

她身上無雙公主的封號是聖人封的,但西伐歸來後,鎮國公主的封號是由太上皇親自下旨恩批的。

當時班哥為許多人求了恩典,頭一個便是寶鸞。

她這話相當於把太上皇父子倆都繞進去罵了,而且還是有的放矢,並不能說無理取鬨。

大殿死一般的寂靜,宮人們含胸低頭,大氣不敢出。連平日最會插科打渾的老中官此時也諱莫如深,被三公主的大膽所震驚。

敢這樣在太上皇麵前說話的人,墳頭草都已有三丈高。老中官隱隱覺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識,說話大膽倒在其次,三公主這般姿態熟悉得很,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瞧見太上皇半眯著眼,正試著辨認蓮台下三公主的模樣。

太上皇老了,眼睛不中用了,盯著寶鸞的身影瞧了許久,招手道:“你上前些。”

寶鸞兩手提著裙子,走路像跺腳,幾步的距離,走出了威風赫赫的氣勢。

太上皇很少正眼看人,小輩們是何模樣,遠遠地瞧一眼就罷,從未往心裡去。從前對寶鸞隻是依稀有個印象,知道是個好模樣的小女郎。

此時乍一眼看清楚,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這幅得天獨厚的麵孔配上傲氣剛烈的神情,像極了某個舊人年少時意氣風發自命不凡的樣子,衝擊力極強。

太上皇按著隱隱跳動的太陽穴,心情複雜。寶鸞一時不小心流露出不耐煩的眼神,他也沒有追究。

神思飄忽,嘴裡問:“你既不肯屈居人下,那讓你做正妃如何?”

寶鸞從跳起來大聲喊話的那刻起,就做好了喝毒藥吊白綾的準備,本以為太上皇又要說什麼氣死人的話,結果峰回路轉,他竟主動示好。

寶鸞蓄勢待發的火力堵在半空,上不來下不去好不難受。懷疑的目光看過去,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老中官見氣氛有所緩和,便想賣寶鸞一個麵子,提醒她快些應答。剛要動作,聽見太上皇竟耐著性子再次出聲重複。

“許你正妃之位,還不快謝恩。”

寶鸞剛剛平複下去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冒上來。晚了。她嘀咕。什麼許不許的,她都沒說過許班哥正夫之位呢。

又是賜死又是威脅的,打一巴掌給一個棗,泥人還有三分氣性呢。

“我不要。”她鼓著腮幫著說。

因為聲音小了許多,不像剛才大聲嚷嚷,太上皇耳背一時沒聽清楚,老中官貼心地回稟:“三公主說,她不要。”

“不要什麼?”太上皇問了句毫無意義的話。

這回寶鸞自己把話喊清楚:“我不要正妃之位,不要側妃之位,什麼都不要!”

本來想說不稀罕,默默咽了回去,還是見好就收吧。

太上皇飄忽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將她從頭到腳剮一遍,耐心全無。揮揮手,讓她出去。

寶鸞脫離苦海,一刻都不想多待,跑得比兔子還快。

老中官將班哥從屏風後請出來,太上皇一手覆在額間,閉目養神,手指動了動,立刻就有宮人將坐席放置蓮台近側。

班哥正襟危坐,太上皇一伸手就能觸到他的距離。坐於蓮花台咫尺之內,這是對繼承人的親近和示好,連聖人當年都沒有的待遇。

既然選定了繼承人,就沒打算更改了。太上皇對班哥大體上還是滿意的,這個孩子像他,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太上皇清楚自己不是個好人。

好人當不了皇帝,隻看看他的兒子們便知道。好的都被折騰死了,剩下一個不好不壞的,當了皇帝十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真是愧對祖先。

太上皇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前些天不過是湖邊吹了夜風,招至風寒侵體,一場小病,竟讓人招架不住,反複發作,好一陣歹一陣,全靠金丹提神。

雖然禦醫小心避諱,但是他自己有所察覺,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油燈枯儘,大限將至,是每個帝王最深的恐懼。恐懼之下,做出匪夷所思之舉的人不在少數。

太上皇自認清醒克製,沒有做過太荒唐的事,臨到頭還在為祖宗基業費力操勞,值得得意一番。

等打磨完這最後的一程,李家江山後繼有人,見了列祖列宗,他說話更有底氣。

太上皇對班哥說:“你也聽到了,她寧願被賜死都不願嫁你。這種不識好歹的人,硬留在身邊有什麼意思呢?以後不要再想了,這事就此作罷。”

手中拂塵一甩,老中官下去擬旨,擬的是賜婚聖旨。

太上皇道:“長公主討她做兒媳,就讓她做崔家婦去吧。”

班哥朝老中官離去的方向看了眼,理智平和,語氣淡然:“安郡王剛去世,姑姑便看中小善做兒媳,實在湊巧。”

童男童女訂婚的事比比皆是,十幾年不曾提過的事兒,突然大張旗鼓,說是心血來潮,傻子都不信。

太上皇笑道:“你姑姑野心太大,仗著朕的寵愛連太極宮都敢窺視。”

班哥麵色未改,眼都懶得眨一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長公主若做磨刀石,份量不輸聖人皇後。用自己最喜歡的女兒做墊腳石,太上皇對他也算仁至義儘了。

帝王心術用到極致,所有人都是工具,從絕情絕義的冷血程度來看,他們確實是爺業孫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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