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舒意的語氣很隨意:“福允欽是在囚牛橋接到的你，想必你對那邊的洛國，並不陌生?”3
“算是知道。“薑望說。
敖舒意又道:“他們過去做的醃臢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了?”2
"如果您是說他們暗中從事水族奴隸生意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薑望道。
“暗中嗎?“敖舒意問。(4
“我必須要坦誠地跟龍君說，我個人非常尊重人族水族之間簽訂的古老盟約，我堅決反對水族奴隸生意，也會在權責範圍內儘可能地去阻止.…但這不會成為一樁交易。"薑望清晰地說道:"太虛閣沒有乾涉現世秩序的權利。我們超然的前提，是我們尊重秩序。"7
為什麼黎劍秋、杜野虎他們在莊國的改革，薑望沒有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2
因為他沒有這樣的權利。2
除非他以個人而非太虛閣員的身份，參與其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杜野虎他們不受規則外的力量乾擾。所謂“啟明三傑”，最後也的確是因為政改失敗才被驅逐——當然，無論他們是否承認，這就是最大的幫助。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在公平的環境下競爭的。8
敖舒意看著薑望的眼睛。
薑望確定地說道:“在洛國沒有違反太虛鐵則的情況下，我不會對他們做什麼事情。即便他們違反了太虛鐵則，也是在太虛閣的公議後，才會有所行動。”(2)
到了薑望現在這樣的地位，擁有這樣的影響力。如洛國這般的國家，興滅隻在他一言之間。9但他不會真的去一言興滅。
越是真的擁有力量，越是要謹慎去對待。(@
這一點他早在玉衡星君那裡有深刻感受。觀衍身具無上神通【他心通】，卻從不輕易使用。他可以最簡單地去了解每一個人，卻最笨拙的使用真心。15
敖舒意"嗬嗬嗬"地笑了:"孤不是要你去把洛國怎麼樣。說到底，就算你把洛國碾碎了，又能怎麼樣呢?那隻是一顆釘子，某些人在試探孤的態度。”5
薑望皺眉。
敖舒意沉聲道:"當初烈山氏逐羴渾氏，水族大分裂。我們站在人族這一邊，被罵做叛徒走狗。我族的鮮血，把長河都染紅了!因為什麼?因為我們相信烈山人皇的承諾，相信祂的偉大人格，相信隻有祂能夠建立永久的和平，讓現世永恒安寧。"
《第2293章 龍宮禮
但是現在呢?安寧好像是存在的，但跟我們關係不大。你在莊國經曆頗多，你很知道清江水族的經曆。他們為莊國立國付出了多少，又被踐踏成什麼樣子?可有人為他們抱不平?再往前看，清江水族這一支，從神池遷來，神池水族的命運，大家都不陌生。"“敖舒意大概很久沒有說這些話，一時停不住:“你以為那些人都不知道，這樣對待水族是錯誤的嗎?但對他們來說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是水族有沒有可能威脅到人族，是孤敢不敢怨懟。我們信任烈山人皇，但烈山人皇自解後，他們不信任我們。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初拉著我們一起對抗渾氏的時候，又是怎麼說的呢?”21
薑望一時沒有話講。1
他的妹妹薑安安，和清江水族小公主宋清芷是好朋友。他的兄弟杜野虎、朋友黎劍秋，現在和清江少君宋清約，也是誌同道合。相交莫逆，號稱“啟明三傑犬蛟虎”，現今還結伴而行，一起尋找把理想修築為現實的資糧。(6
水族身份在他這裡從來不是問題，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問題在現世長期存在。4
“我其實不喜歡喝茶，但我需要有一些…不那麼危險的愛好。"敖舒意按著茶杯道:“我退讓不是因為我害怕，到了我這樣的境界，活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需要恐懼嗎?我是真心地希望和平。我希望天下水族，都能安寧地生活。我以為閉門可以卻惡，退讓可以久安。薑真人，你代表人族的未來，當初在黃河之會，我看著你登頂，你告訴我，我錯了嗎?"17
“我隻能代表我自己。倘若我就能代表人族的未來，人族豈不是在天道口中?"薑望認真地道:"龍君陛下，您問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我想，淵廣如您，也不是真的需要我的答案。”5
“那麼，我應當如何回應您呢?"
“薑望要告訴您，薑望的態度。”“4
他坐得很端正，態度尤其如此:“我必須要承認，我不是水族，我雖然看到了水族的遭遇，但我無法完全地感同身受。我有過一些零碎的思考，但幾乎不曾真正站在水族立場去想問題。我總以為時光還有，儘可以交給更成熟的時候。今天坐在這裡，我感到光陰緊迫，莫名想到很多。以後我會深思此事，並且儘力而為一-”40
他說到這裡，亦直視龍君的眼睛:“不過這仍然不是一場交易。我不會因為龍君陛下能夠給予的幫助，去對付任何勢力，任何人。”8
他舉起茶杯:“就飲此一杯吧。多謝龍君款待，或許等薑某有閒了，再來擾。”2
仍是一口飲儘。
這龍宮珍品，夏季的新茶，他著實沒能嘗出什麼滋味來。自己也覺得浪費，笑得不太好意思。(5但轉身卻甚是堅決。
苦覺師父的故事或許等他從天道囚籠掙脫，再去探尋吧。8
不過就在他走出殿門的時候，手中卻多了一支玉簽。在觸手的瞬間，便有許多繁複信息，淌進腦海。(6卻是一部【九鎮暇談】。(6
裡麵詳細記述了烈山人皇與長河龍君的幾次對話，全都是烈山人皇創造長河九鎮的一些心得體會。在封印術的領域，這絕對是瑰寶![1
薑望驀地持簽回身，但身後宮門已閉，巍峨壯麗的長河龍宮，已經消失不見，隻遺留時空的斷橋。(5耳邊在這時候響起敖舒意的聲音——“這也不是一場交易，這是孤送你的小小禮物。”34
《第2293章 龍宮禮
身前並無玉階，但抬步已登石橋。1
長河浩蕩在腳下，再看人間已不同。
大浪滔天，大風吹胸懷。心中流轉著九鎮暇談的內容，再看這囚牛石橋，隻覺每一處紋理，都有了新的釋義。1相較於“九鎮暇談“裡所講述的九鎮相關奧義，最先讓薑望關注的，其實是九鎮暇談本身。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薑望都以為——很多人都這樣以為——長河龍君教舒意,不過是烈山人皇的狗，是他所扶持的龍族傀儡,是一件工具而已。(4)
海族那邊罵敖舒意是“河犬”，人族這邊麵上尊為龍君，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輕賤?(6
但從“九鎮暇談”的內容來判斷，情況似乎不是如此。這支玉簽是以對話來展開記錄，而從對話的形式來看，烈山人皇和長河龍君的關係是比較親密的，甚至於.…近乎師徒。(0也是，無論被怎樣貶低唾罵，無論怎樣低調忍讓，敖舒意畢竟是活過數十萬年的偉大存在,世上焉有斷脊之超脫?當年的浩蕩曆史，定然不是一句“斷脊河犬”能帶過。(24)
在這樣的時刻，薑望倚欄而眺，隻覺天道壓力雖然近在咫尺，但這世界是如此廣闊。天地無涯，大有可為。身上這點枷鎖，又算得什麼![21)
曆史浩蕩如長河，當中多少驚濤。今時今日我薑望的故事，千萬年後，又會被如何傳說?(23
龍宮大殿之中，隻剩龍君獨飲。(3
黃河大總管福允欽站在門後，輕聲問道:“懸空寺苦性的事情，不跟他講了嗎?”24敖舒意細細地點茶，最後道:“總有一天他會明白，這也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