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月:“娘,隻要能讓妹妹好好地活下來,我怎樣都行。”
兮娘給穆月細細地梳理頭發,“那好,你聽娘的,你沒讓他們得逞,就當一路上的磋磨都是一場夢,你要忘掉,全部忘掉。”
穆月:“忘不掉。”
兮娘:“老人說,吃過了各種苦果才能結出善果,你不要怨恨天也不要憎惡人,路上的所有苦都是為了結出娘肚子裡的善果,娘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你的妹妹。”
穆月伸手摸一摸娘的肚子。
兮娘的肚子上鼓起來一塊。
兮娘慈愛地摸摸肚子,“妹妹很喜歡你。”
穆月看娘,“不嫌我臟嗎?”
兮娘的心被刀刮了一般疼,“不嫌,妹妹最喜歡你,我和你爹摸她,她都不理我們。”
穆月閉眼,緩緩睜眼,一如逃荒前的純淨明澈,動人心弦。
一路上的人性之惡讓他知道他心中有一頭惡獸,也知道了如何用清純的眼神和柔美的姿態迷惑對方。
兮娘眼睛酸澀,卻已經流不出淚了。
她明白這是兒子的偽裝,她兒子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兮娘的手微顫,“像我們這樣想要進城的災民很多,我們進不了城,需要借山腳下女眷的勢。”
穆月:“娘,我知道怎麼做。”
穆月找到流淌在山縫間的水,仔細洗漱。
乾草編織成繩,綁住他過於寬大的衣服。
一家人儘可能地體麵,不讓人看出他們是災民。
他們很有可能成功,兮娘的肚子、穆七林的腿、穆月的臉是最好的說明,如果是災民,他們這樣的逃不到這裡。
穆七林教導穆月:“不能說謊,隻要說謊就會有人發現,你要說真話,但可以避重就輕地讓他們誤會。很多的人更相信眼睛看到的,適當的沉默和模糊的話會讓他們自己說服自己。”
三人不緊不慢地下山,到了山腳,侍衛抽刀,“何人!”
三人慢慢地從暗處走出來,看見他們的樣子,侍衛並沒有放鬆。
穆月上前,“我們從安平鎮過來的,想要投奔城裡的大伯家做些小生意,誰知路上事事不順,用光了盤纏,成了現在這幅窘迫的樣子。”
侍衛一如兮娘所想,沒有把他們當成災民,隻以為他們是走腳小商戶。
聽見這邊的說話聲,車窗掀開一角,竊竊私語。
“一家子長的周正,特彆是說話的小哥,長的俊美,比什麼汴都八大公子好看多了。”
“是嗎?我也看看。”
穆月看向馬車,與一雙眼睛對上,這一雙眼睛彎了彎。
轉念間,穆月嫣然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酒窩。
車窗放下,一個嬌俏的小丫鬟從車上走下來,拿出一個荷包,“我家小姐念你們一路艱難,賜你們的。”
穆月和兮娘跪謝。
小丫鬟叮囑侍衛,“讓他們坐在貨車上進城。”
侍衛領命,在貨車上騰出一片位置給三人。
穆月坐在車上,摸了摸自己的臉,低頭,眼神黑沉。
美色,是禍端,亦是利器。
兮娘握住穆月的手,放到肚子上,肚子鼓出一塊。
穆月回神,牽強地笑了笑。
借著公主的勢,一家三口有驚無險地進城,與侍衛告彆,循著穆七林的記憶找到穆月的堂伯,一直尾隨的人看見一家人團聚,確認這一家子沒有說謊,回去複命。兮娘和穆月等人離開,對視一眼,手心出了一層冷汗。
兮娘:“這般謹慎的不是普通的官家小姐。”
穆月想到茶樓說書先生說的長公主。
兮娘也想到了這個,對穆月搖了搖頭,不可說。
穆大林和穆七林許多年未見,一見麵便是這般模樣,穆大林看著他的腿,一個大漢子紅了眼睛。
穆大林的家不大,三間房和一個小院,以前是榮親王府的外門奴才住的地方,後來榮親王犯了事兒,這個院子被柳娘買了下來。
柳娘小時候被家裡嫂子賣給了人牙子,轉了幾手後被賣入青樓,初次迎客就被灌了絕嗣藥,攢夠了錢,自己贖了自己。穆大林跟著商隊走鏢時認識了柳娘,他走鏢時傷了根,兩人正合適,慢慢地走到了一塊。
村裡嚼舌根的婆子多,兩人搬到了這裡,活的雖然辛苦,但落個清靜。山高水遠,本以為一輩子見不到老家的人了,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了麵。
柳娘把家裡最亮堂的屋子給兮娘住。
兮娘不肯住,她是借住的客,不能不知分寸。
柳娘:“我就稀罕小娃娃,在咱家,小娃娃是最該寶貝的,更何況你肚子裡的小娃娃還是我親侄女。”
兮娘推辭不過,和穆七林搬了進去,穆月住進另一間房。
穆大林當年走鏢沒攢下來什麼錢,柳娘作為青樓花魁攢下不少錢。這些年省吃儉用,還買了個攤位賣蔥花餅,存下不少的家底。家裡沒小孩,太清靜,兩人前些日子商量著要不要撿一個孩子回來養,現在穆七林一家子搬了過來,很快就會變的熱鬨,不再想七想八。
穆大林和穆七林從小玩到大,感情好。當年柳娘嫁給穆大林時,老家的人瞧不起柳娘的出身,誰也不去吃他們的喜酒,隻有兮娘和穆七林過來勸倆口子不要在意,也是兮娘在柳娘受婆母磋磨時,出手幫忙,勸倆口子來汴都過日子,兮娘給他們的藥包讓他們安安全全到達了汴都。
感情深厚,即便住在一起,穆大林和柳娘也沒有感到不方便,每天帶著穆月出攤賣蔥花餅。
兮娘安心地住在這裡,臨近生產,全家不再出門,整日裡圍著即將出生的小娃娃轉。
這個小娃娃是兩家子的心肝,不能出一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