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沉眠,樹林寧謐,大白白輕手輕腳地叼著灰兔回來,小皇女低頭看看灰兔,仰頭看看嬋嬋,不像,再低頭看看灰兔想想哥哥,很像,可以吃。
大白白刨雪,小皇女撿柴,灰兔看到熊熊火焰,驚恐尖嘰。
小娃娃睜開了眼睛,小滿滿凶煞煞地瞪向吵醒了小娃娃的兔嘰,叼著兔嘰的大白白以為小滿滿在瞪它,一個緊張,咬斷了兔嘰的脖子。
小娃娃從小滿滿暖融融的懷裡爬出來時,地上沒有一滴血,斷頭兔被突然爆發了驚人默契的大白白和小皇女埋在了雪堆裡。
小皇女的手和大白白的牙都用雪團擦的乾乾淨淨。
大白白背著小娃娃慢悠悠地走,小娃娃抓著它的耳朵,輕輕地捏一下,它就停下刨雪刨土,小皇女擠過來挖幸存的小苗苗,小滿滿啄地上的小種子。
小皇女挖出來一個大根莖,斷口流出粘稠的白汁,“嬋嬋,有毒嗎?”
嬋嬋搖頭:“吃的。”
小皇女被後宮女人視為汙點,需要悄無聲息地除掉,她遇見的意外額外多。母妃失寵後,送來的吃食便全是有毒的。母妃想死,吃了。她不想死,沒吃。母妃日漸枯槁,她差點餓死。
餓的滋味不好受,不好受的東西容易刻在本能裡,腦子忘記了本能還記著,催著她不停地去吃,不吃心慌焦躁。她還沒報仇,不想把自己吃廢,每日掄錘,力氣不知不覺地大了。
種種原因,她對吃的敏感,她沒有見過手裡的吃食,也確定沒吃過,好奇地問嬋嬋:“叫什麼?”
“不知道。”
嬋嬋極其自然地接受了陌生食物,在逐漸模糊的前世記憶裡,她的吃食就異常簡單,冬日白菜蘿卜饅頭粥,夏日番茄黃瓜雞蛋炒米飯,春秋土豆菠菜麻醬麵,就這些,沒彆的了,偶爾吃些小零食也不看配料,後來病房裡有一個國宴廚師,大廚說幼時吃蔓菁疙瘩和紅薯扛餓,紅薯她知道,蔓菁疙瘩她第一次聽說,大廚大笑著讓家人拿過來一個給她看時她是第一次看見,她家附近小菜攤上沒有賣這個的。
隻回憶了一會會,腦瓜暈乎乎了,嬋嬋軟綿綿地趴到大白白身上睡覺。
小皇女耐心地等待,待烤至焦黃,撕開皮,吃一小口嘗了嘗,狼吞虎咽一整個。
不好吃,不難吃,有一點苦,頂飽。
隻要頂飽就是正經吃食。小皇女讓大白白背著嬋嬋站在火堆旁,她來刨地。
一個個的土疙瘩扔出來,小皇女直腰,看看堆積的土疙瘩,再看看她刨的土坑,眼睛炸出了光,撒腿跑向外麵。
“哥——”
“姨——”
“出大事了——”
項良森幽幽地盯著地上的土疙瘩,他的臉被嚇白了,腿被嚇軟了,就這?
從雪山帶出來的吃食足夠他們吃到北疆,每頓飯他們還是隻吃三分飽,饑餓是常態。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節省些糧食能讓他們活的更久,何況這些糧食是借項良的。
若他們是其他衙役押送的流放犯人,朝不保夕的,他們就承了這份憐憫,磕頭謝恩,來世做牛做馬相報。現在他們心裡有信仰,影子就得正。他們記著他們進入雪山後借了多少糧,到了北疆他們一定還。
發現了新吃食,他們沒有一哄而上地搶,等待穆大林的安排。
穆大林帶著衙役鏟雪,犯人們各自拿著趁手的工具挖土。凍土堅硬,他們就用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摳。衙役們鏟完了雪一塊挖土才在天黑前挖出大半的土疙瘩,剩下的土疙瘩留給這片樹林。不是因為什麼竭澤而漁的大道理,他們一路跟著嬋嬋,知道了有些植物和動物是有靈性的,他們不想輕慢。
大大小小的土疙瘩擺放在木板上,他們專注地看著,眼神熾熱,呼吸急促,心火蓬蓬。
他們挖土時,兮娘抱著嬋嬋坐在火堆前等嬋嬋睡醒。嬋嬋中間醒來片刻,和娘說了幾句悄悄話,吃了一碗米糊糊後又睡著了,到現在還沒有醒。
兮娘問穆七林:“多少斤?”
穆七林做的木頭活兒多,在肩膀上抗一抗就知道個大概重量,走一圈就能算出多大的地,“七分地,兩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