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開的眼睛,打那張床抬來,隻要有空,他就不停的往那邊瞄一眼。
他是個愛古物的癡人,如果不是畏懼貴人身份,怕是他早就撲過去,賴在上麵不起來了。
聽到江鴿子喊自己,黃伯伯連忙抬頭應了一聲:“哎!在了,在了,杆子爺……您有事兒?”
江鴿子就問他:“老黃,你上櫃多少年了?”
黃伯伯眨巴下眼睛:“您說在恒澤當?”
“恩!”
“哎呦,這年頭就久了……如果不是今年這事兒,還能給我碰個整數,五十年。”
江鴿子點點頭繼續問:“那,這些年,你們櫃上收過奇怪的玩意兒麼?”
黃一開頓時愣了。
行規裡,入庫的東西,他是不能說有什麼的,如果不是他因為甥孫的事兒,漏了東家的底兒,也沒有他提前解聘這一說。
他雙手抱拳,輕笑的搖搖頭說:“我年紀大了,不記得了。”
江鴿子輕笑,他扭臉對俞東池說:“我們這兒呢,幾百年來,有傳承的當鋪,就是個恒澤當!老黃守規矩……那我就說點我知道的,你們參考一下?”
俞東池跟周鬆淳對視一眼,回頭看看那位文內侍官。
那位立刻拿起紙筆,翻開一頁,做出記錄的姿態。
江鴿子仰天笑笑,醞釀了一下之後說到:“咱們先從人口說起吧。”
俞東池主動幫他倒了一杯茶推了過去說:“你……說。”
江鴿子輕敲幾下杯壁,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大學老師的講課的樣子,再結合電視裡百家講壇的大師範兒。
他喝了一口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其實……要證明這個地下城,其實很簡單,首先要有具體的實證。”
他指指地下的那張大床,又指指那個地下井蓋,接著指指黃伯伯。
黃伯伯一驚,連連擺手哀求:“杆子爺,老朽什麼都不知道啊。”
江鴿子不耐煩的撇嘴:“我知道你不能說。”
黃伯伯連連鞠躬:“就是這樣。”
江鴿子卻說:“其實你是知道的。”
黃伯伯視死如歸:“老朽不知道。”
江鴿子聳肩:“好吧,那就算我知道吧。“
說完,他捏著自己的下巴說:“那還是前年的時候,咱們穇子縣那頭來了個鄉民,手裡拿著一個這麼大的包銀的圓環來找恒澤當,這件事有吧?”
黃伯伯斜眼看他,眼睛珠子一頓亂轉之後說:“您見到那個臂鐲兒了?”
江鴿子點點頭:“對,我見到了。”
黃伯伯鬆了一口氣道:“有的,那隻臂鐲圈口八十二,藤木心,鐲頭敲以黑鷲,鐲身環繞羽紋,推算年份約在一千五百年左右,重二斤一兩,當價三十一貫。”
江鴿子佩服,拍拍手到:“您老好記性。”
黃伯伯苦笑著搖頭:“一輩子了,靠這個混口飯吃。”
江鴿子見他說完,這才扭臉對俞東池他們說:“其實,在這裡有個誤區,老黃說,那是一支臂鐲,其實他說錯了,那就是一個古代普通太華國婦女佩戴的手鐲。”
黃伯伯聞言大驚:“怎麼會?老朽在大櫃一輩子了,從未打過眼,那麼大,如何不是臂鐲?”
江鴿子扭臉對他笑了一下說:“我說你打眼,你就是打眼。”
這老頭當下眼睛鼓若牛蛙。
俞東池與周鬆淳都沒有插嘴,安靜的等江鴿子講下去。
江鴿子回頭看看老三巷,又看看老戲台,最後他指指那張大塌神情忽然無比古怪的說:“恩……我們先看這張床!它的長度在三米半,寬度兩米四……這個跟蓋爾曆史上的那些皇室寢具,是有區彆的對麼?”
他看著俞東池問。
俞東池想了想,接著點點頭。
江鴿子又指指後巷子說:“其實,我們老三巷分原住民跟外遷來的居民,有個經驗,對吧老黃?”
黃伯伯表情一驚,心裡有鬼他就一臉蒙圈的樣子拒絕到:“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江鴿子無奈的一抬手,比比自己的身高。
黃伯伯眼神立時定住,思考片刻,他若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的,恍然大悟,並大聲說到:“是!是的!要……要是你這麼說……的確是這樣的!”說到這裡,他連連點頭,有些激動的拍著手說:“對呀!對呀!!!我怎麼沒想到呢?杆子爺您老高見啊!我咋沒想到呢……對呀,那就是手鐲,手鐲!那不是臂鐲……”
他一頓嘮叨,把個周鬆淳急的夠嗆,他伸手拿起一個鹽水花生擲了過去,罵道:“好好說話,囉囉嗦嗦,叨咕什麼呢?”
黃伯伯完全不介意他這樣,他帶著一臉想明白問題表情歎息到:“這些年,我就總是奇怪,怎麼老有那些……”
說到這裡,他猛的一捂嘴,驚慌的四下看了一眼。
江鴿子單手托著脖子,仰麵看著天空。
這可不是他說的,雖然那位少東家搬走了,可是,他也沒有準備原諒他。
在自己的地方收賊贓,他要不給他找點麻煩,他就白做一場杆子爺了。
至於那張床的寬度,俺們地球華夏的皇帝就是這麼奢華,睡個大床怎麼了?
人家鹿鼎記韋爵爺當年民間妓寮自抬出來的那張,都能睡七個老婆,皇帝的大塌三米半怎麼了?
黃伯伯收拾好情緒,對著江鴿子一鞠躬,感謝他解開了自己的一個心結之後,這才笑眯眯的岔開話題對俞東池他們說:“其實,咱們常輝原住民辨認很簡單,看身高。”
他這樣一說,俞東池他們也是一臉恍然大悟。
全九州都知道,三常高克人種,都是傻大個兒。
這邊有些女人,隨隨便便都能長到兩米左右。
國家隊,打籃球的,打排球的,跳高的,都會到這邊選運動員。
然後……那位曆史上記錄的那位勇猛好戰的太華女王,據說身高在兩米三,如果這樣說,從遺傳學來算的話,此地,太華,興許還真的就是在這個地方也未可知。
看他們思緒進入自己埋好的怪圈兒。
江鴿子一拍手,笑著說:“瞧,從人種證據上我們找到了實例,然後實物證據我們已經有三件了,如果你們還要更多,恒澤當倉庫有的是大號的玩意兒,你們去隨便一扒拉,有的是!”
黃伯伯的右臉肌肉猛的抽抽幾下。
這是有多大仇,恒澤當雖有實證,可盜墓的坑貨,賊贓也有的是啊。
哎!恒澤當幾百年傳承,算是毀在少東家手裡了。
該!叫你摳,叫你無賴……好好認錯不好麼?
最後還非要拿彆的貴人,來壓一頭。
這是寧願搬家都不吐口!
這叫怎麼話說的呢,哎……反正不是他說的,他啥也不知道,啥也沒聽到。
就這樣吧!
周鬆淳認真的點點頭,這會子,他倒是徹底好奇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臉上總算帶了一些平等的笑容問到:“我說,小鴿子,你真的就隻讀到中等教育?”
江鴿子輕笑:“可不,中等教育還沒讀完呢,我命不好啊,不能跟貴人們比呢!”
俞東池可惜的點點頭,他抬臉對江鴿子說:“你很好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寫一封薦書,可以送你去中州最好的高教學校讀書,我名下有幾家基金會……”
江鴿子趕緊擺手又搖頭:“可彆!您可彆……我有病啊,自由自在的,我又回頭讀書去……”
俞東池好脾氣的笑笑:“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不過,以後你若想讀書,隨時可以找我。”
江鴿子不在意的點頭:“哦,知道了,謝了啊……那啥……有句話我說出來,你倆可彆生氣哈。”
俞東池態度誠懇的點頭說:“你說。”
江鴿子用手拖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後,這才慢悠悠的說:“我覺著吧,你們可傻了。”
俞東池一口茶水嗆到了氣管裡,咳嗽了半天才喘過氣來。
周鬆淳一邊給俞東池拍背,一邊扭臉訓江鴿子:“我說你這個小孩兒……你怎麼沒……”
俞東池擺擺手,阻止他到:“咳……我沒事,沒事!”
他拿起懷裡的手帕,一邊擦自己身上的水漬,一邊好笑的問江鴿子:“恩?我傻,你說說,我們哪兒傻了?”
江鴿子見他態度不錯,就也沒有繼續逗。
他輕笑到:“我聽說,在九州的金宮裡,養著一大群混吃等死的巫對麼?”
黃一開腳下一軟,扶著桌子慢慢坐在了地上。
祖爺爺,從古至今,皇帝也不敢說,巫大人是混吃等死的。
俞東池愣了一下,表情依舊溫和的說:“恩……然後呢。”
江鴿子慢慢站了起來,他走到那位文內侍麵前,一伸手奪過他的筆,又順手從他的筆記本裡撕下一張紙,隨手寫了一串數字遞給俞東池說:“我床是要不回來了吧!”
俞東池點點頭:“恩,很抱歉!”
江鴿子將寫了數字的紙遞給他:“這個價格,我就勉強接受了!”
俞東池看了一眼那串數字,他也拿起筆,順手劃去一個零:“雖是古物,可惜……它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江鴿子不在意的一笑:“送你個地下城要不要?”
俞東池噗哧一聲樂了出來,他一伸手,又把零加了上去說:“要啊!”
江鴿子大力的伸了一個懶腰,周身輕快的說:“明兒啊,你們在城外開個大祭台,找祝巫獻個大豬頭,選個吉時吉日開業大吉,先找古巫通老鬼,再找衡巫去尋幾個時運旺的家夥,拿著鏟子跟著,最後再牽來一隻蓮巫城裡溜達一圈兒,他說哪兒,你們就在哪兒挖一挖唄……你說說你們,可不是傻麼?七大姑,八大姨,養了一群吃白飯的巫,幾千年了,這真是人歲數活在狗身上了,好好學著點兒吧!”
他舒展好筋骨,拍拍已經是滿麵震驚的俞東池,對他雜雜眼睛說到:“知道如今這個時代,什麼最珍貴麼?”
找到巫的新用處的俞東池麻木的搖搖頭:“什麼?”
江鴿子拿著指頭在太陽穴轉了兩圈,笑道:“人才啊!傻!”
說完,他轉身背著手走了。
好半天兒,坐在桌子那頭的周鬆淳喃喃張嘴道:“人才啊!!”
俞東池點點頭,輕笑著說:“恩,奇人,奇事,有趣!”
江鴿子背著手哼著小曲兒,走在回家的路上。
至於那個什麼地下城,到底存在不存在?
抱歉!他不知道。
他就知道一件事,今兒中午,有個死胖子,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樣子,他奶奶的,他還用白眼翻自己來的……
誰叫他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