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16662 字 8個月前

江鴿子抱著瞎了一隻眼睛的鹵羊頭, 左右觀察半天, 終於一鼓作氣,照著羊腦門中間他就大大的啃下了一嘴。

一口咬下去之後, 老三巷的街頭開始放起了長長的響鞭。

正是傍晚時分, 老三巷家家升起祖傳的琉璃彩燈, 濃烈的硫磺味道入鼻,激烈扣人心弦的鑼鼓聲擊打在胸中, 江鴿子想起了地球的正月十五。

他抬眼四顧,卻又不是, 又似乎是。

無數的笑臉對著他,滿滿的都是人間真情。

開席了!

總算是散夥了。

總算是,吃上這一頓了!

老三巷這一次的流水席, 造價千貫,還是家家不用出份子錢的那種上等席麵, 這令老三巷的老街坊覺著, 這事兒還就是得杆子爺,旁人誰都不成。

明兒說出去,那實在是有麵兒極了!

說來也奇怪,搬離工程從春天折騰到秋中, 天天分彆, 時時離,依舊難舍難分, 撕心裂肺。

可是一場講究體麵的席麵下來, 心裡那份哀傷卻頓時消散了大部分。

也說不出是因為什麼。

許是吃飽吃好, 總能令人心情愉快吧。

江鴿子對著三隻牲畜頭,實在算不上有胃口。

當然,這也不是特意做給他吃的。

這就是個儀式,等到他挨個啃了一口去之後,這三隻牲畜頭便被街坊鄰裡快速的瓜分去了。

在東大陸,皇室是被神話過的,宗室是被神話過的,巫係是被神話過的,而芝麻杆子爺,也是跟神沾邊的。

傷筋動骨,驚神動土,那就必須有個實在的供奉了。

林苑春,鄧長農,還有腿已經複原完全的何明川穿著皮質的大圍裙來回穿行老街,他們與同年齡的小夥伴們幫著上菜,倒酒,簡直忙的不可開交。

他們雖也能坐席。

可是一天的流水席小工可是整整一貫的工錢。

這三位,如今就是賺錢瘋子,就沒有他們不賺的零碎兒。

很快的,又是一大桌子好席麵被端了上來,幾大壇子黃伯伯家藏的池甕酒也被拿了出來。

江鴿子滿意的看著,便心滿意足起來。

這油汪汪的大肘子,肥嫩嫩的醬鴨子,澆著糖汁兒的大肥魚,這才對麼,這才是給有功之臣的待遇麼!

他拿起筷子剛要下箸,卻不想,身邊有個不認識的人,雙眼含淚的雙手舉著杯子過來,先是深深一鞠躬。

接著,充滿感激的對他說:“這一杯,我敬您……杆子爺,自打您來咱這老三巷,咱們這些小老百姓,算是有了主心骨了,我們有杆子爺了!也是借了您的福氣,要不是您……嗚嗚嗚……”

這漢子哭了起來。

江鴿子不得不站起來,舉著酒杯與他碰了一個之後,又扭臉悄悄問陪坐的段大爺:“這誰啊?”

許是好久沒見到油水兒,段大爺咽下一大片豬耳朵,抹抹嘴角的醬汁兒,這才悄悄在他耳朵邊說:“牛角街那頭老常家的孫子,他家以前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眼見著買賣都辦不下去了,那不是您沒立規矩麼!那街上的混混就不敢街裡胡鬨,他家……哎,彆說,您還真是救了他全家呢!這一杯,您當喝!”

江鴿子吧嗒著嘴巴裡的白酒味兒,恩,好酒!

他很冷靜的回憶了一下。

結果就是,這事兒他還真不知道。

隨著第一個敬酒的來過了,算是造了孽了,整整兩個小時,硬是一口菜沒落到他嘴裡,給他敬酒的就不斷著,那真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陪坐的老頭兒算是逮住肉了,這頓扒拉,一道菜上來,眨眼就見了碟底兒白。

江鴿子無奈的喝著,身邊五斤的老酒翁都下去兩個。

周邊一片叫好的聲音。

老街坊熱淚盈眶的與他道彆,似乎家家都欠了他的人情。

江鴿子自己都納悶,我有做了這麼多好事兒麼?

我咋不知道呢?

他開始還真心實意的與人碰杯,到了最後,他就隻能玩了一點小技巧。

彆人看他是一飲而儘,他是回手都丟進了遊戲那邊的世界。

就這樣,老三巷的杆子爺,十斤老酒不帶晃悠的海量名聲算是傳出去了。

耳朵邊,全是真心實意的好話。

有人抱他,拽他,拉著他的手使勁拍。

還有小姑娘獻吻的,獻完,還給他掛一個親手縫製的小荷包。

江鴿子掛滿腰滿脖子的荷包,帶著一臉紅嘴唇也是感動的不成。

兩輩子了,這種福利,還是第一次享受到。

真是……太好了!

他們感謝著,七嘴八舌的恭維著,稱讚著,不舍著:

“杆子爺,舍不得您!嗚嗚嗚……”

“杆子爺,我們就在常青新區住著,以後還會歸您管著。”

“杆子爺,您可不能忘了我,我還給您送水果,我是桃子……”

“杆子爺,我家四妞可是高等教育在讀,人也好看……”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杆子爺!有您在一天,我們就什麼都不怕,管它什麼水災,澇災,魔魘現象,全都去他媽滴,來,咱們喝一個!什麼對您老都不是問題對吧!”

就是一杯酒沾一滴,江鴿子也有醉意了!

他舉起酒杯摟住這個奇怪的老頭兒碰了一下,豪爽的一揮手臂說:“沒事兒,有我呢!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揍一雙!來吧……喝!”

又一杯下去!

他坐下醉眼朦朧,很奇怪的問段大爺:“啥……啥……啥素?啥現象?”

段大爺也多了,坐在那兒,一邊哭,一邊哈哈哈,一邊抹著淚說:“哈哈!,好酒量,咱哥倆也來個……爹啊!祖宗啊,房沒保住,孫子不孝啊……”

他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好不傷心。

江鴿子摟住他安慰:“甭怕!兄弟!有哥呢!乖~一會我幫你找你祖宗去,我知道他們在哪兒,走!走著……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

他還真的知道老段家祖宗在哪兒。

破土動工呢,肯定最後驚動的就是祖宗。

先前他啃的那三隻牲畜腦袋,那是動土肉,離彆骨,各家拿回去,可不就是敬獻了祖先。

江鴿子在這十裡地,要說社會地位,就是土皇帝,那比鬼也確是要高上了幾等。

所以他啃過了,飄飄才能吃,這就是允許動土了。

江鴿子一臉醉意的撈住老段頭,將他夾在腋窩下麵,要強帶他去見祖宗。

老段頭都嚇哭了,掙紮著喊:“不去……死也不去!!”

眾人七手八腳的把這兩個人分開。

一下子,江鴿子這一桌就剩下了他孤獨的一個人。

活的好好的都,誰願意見祖宗啊。

江鴿子這人吧,上一世酒品就有些爛。

他自己以為這輩子會好點呢。

結果比上一世還糟糕。

旁人再不敢跟他坐在一起,他就自己灌了自己幾杯之後,拿著酒壺就開始四處亂晃悠。

這老少爺們,吃的吃,喝的喝,傾訴離情的訴離情,都是各顧各家的,最後就把他一個人忘記了。

江鴿子有些傷感,他溜溜達達,搖搖晃晃的一個人來到街口。

街口小賣店的電視機還開著,也有年輕人圍著依舊看熱鬨。

如今還在實況轉播海邊那頭的魔魘現象。

他盯著看了一會,就抿嘴笑了起來,指著電視還說呢:“哎呦!哈哈……這是那家公司啊?不錯啊!這破地方,還花的起一塊錢特效了,這怪……恩我咋看的眼熟呢?”

他晃晃悠悠走過去,趴在電視機上貼著努力看。

貼著屏幕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那後麵的小子嘻嘻哈哈的又把他扶出去,扶他到了一邊的角落,還對他說:“杆子爺,您老坐會兒,您喝多了。”

江鴿子紅著眼睛不承認:“屁!喝多?誰喝多了?再來五斤,我也……沒事兒!”

“是!是是……沒事,沒事兒,我給您倒杯水去。”

等到那位好不容易尋到了水,這位雙手端著杯子回來的時候,江鴿子卻不見了。

江鴿子去哪兒了?

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要去哪兒。

他就沿著老街慢慢找著回家的路。

他走了很遠,很遠,一直走到一個熟悉,又奇怪的地方。

然後被堵在了路口。

前方是黃色的禁止通行的隔離帶。

幾個士兵嚴肅的看著他,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指著他嚴肅的喊:“那個人!請止步!!”

恩?

江鴿子醉眼朦朧的看了他們一會,出於地球人類對士兵的敬意。

他拍拍身上的灰,撥拉下滴裡當啷的那些荷包,一伸手丟了酒壺,他還敬了一個四不像的地球軍禮,並嚴肅的大聲說:“同誌們!!嗝!你們~嗝!辛苦了!”

說完,他嚴肅的舉著手臂,正步著往來路走。

他以為他走的筆直,其實是個S曲線。

幾位士兵嘴角抽搐,忍笑著看著那隻醉貓遠去。

還有一位低聲憋笑說:“這地方的人,可真有意思,這都折騰一天了,我就說,早晚有這喝大的來這邊搗亂,上麵怎麼選這個時候……”

他話音未落,站在他身邊的上級軍官對著他屁股就是一腳說到:“閉嘴,嚴肅點!那裡麵可是悄悄忙活呢,這邊不許動土,你試試在人家地盤挖挖看!”

士兵很顯然跟上級關係不錯,他低聲嘀咕到:“這邊再大,還有皇室大,彆忘了,當年可是開國帝給的權限……”

他話音未落,屁股上便又挨了一腳:“你閉嘴吧,杆子們早就跟宗室那邊關係爛透了,不該問的彆問!”

“是!”

江鴿子走了一段兒曲線,然後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到一個旮旯裡迅速蹲下,並一臉神秘的對空氣說:“我……俺發現了一個大秘密!咦嘻嘻,待俺去探查一二……”

說完,他就上了房,用他那破爛的基礎輕功,一蹦一蹦的往蓮池就去了。

很久之前,本地鄉紳順著一股子天然的活水池子,建了府學,圍了蓮池。後來,府學沒了,蓮池成了個破水塘子,再後來破水塘又成了蓮池自由市場。

蓮池這地方很微妙,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歸江鴿子,又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歸了本地產權部門,國家公有。

後來這公有的地方就被俞東池拿彆的地方的土地,換成自己的了。

天色已然入夜,蓮池附近圍了最少五米高的由簡易版搭建的施工防護牆。

那些牆上還刷著大字。

“施工重地,禁止通行!”

“前方施工危險,有大型機械,注意安全!”等等警告的標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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