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鴿子與關山阿黎順著新開鑿出來的寬敞山道,一路來到了祭台所在地。
在那邊, 高高的祭台已經搭建完成, 鮮花,瓜果供奉圍繞在母神像的麵前, 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憑是哪裡來的地球人, 一下子看到幾百名穿著古代袍服的古裝愛好者。
並且這些人,還是本郡實權官僚, 他們聚集在一起大搞封建迷信活動, 這場麵也足夠震撼地球土包子了。
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老衫,難免就生出一種異類的尷尬感。
如此,江鴿子便順著人群邊緣, 一路走到了這片平台最高的地方,仰臉開始打量大地母神的真容。
麵前是一尊三米半高, 一米半寬的香樟木雕琢的大地母神造像。
為了穩定龍爪凹的冤魂, 常輝新上任的官員悄悄去常青山的女神廟, 連夜將母神大人抬出, 放在了這個地方震懾怨靈。
誰知道那些古墓被掘開之後, 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萬一有個不可控,有大地母神的存在, 大家也算是有個寄托。
這裡可還有個皇子在主持祭奠儀式呢。
所有的人都認為, 大地母神在此, 便是有上萬冤魂破墓而出也是不怕的。
而江鴿子卻表示懷疑。
就憑這個大木樁子?
它就是雕琢成了人的樣子, 哦,神的樣子,可它的本質難道就不是木頭麼?
是誰給予神,人的形象?
還不是人的貪欲與惰性麼。
如果真的是無所不能,造天空大地的萬物之主,她就不該有人類的形象。
他記得老街坊愛嘮叨的一句話。
“大地母神無所不在,無所不知,對一切眾生公平……”
既然公平,為何偏又要做人類的打扮?
你還是不公平。
來這個世界,江鴿子便對代表大地的母神一直有好奇。然而他不是巫,又不信仰人家,就沒有像是老街坊一樣,一年到頭,如遇心事兒,就總要去乞求乞求。
現在他終於看到她了,當真正目睹麵前這尊母神雕像,江鴿子卻發現,他的來自地球對宗教雕塑的刻板印象就又被打破了。
萬萬沒想到,她是走這樣兒風格的。
怎麼形容呢……不太好說。
她並非他想象當中的慈眉善目,整天做普度眾生狀的形態。
人家是一手持劍,一手拿著一把破木棍兒,身後還背著一捆豐收之後的麥穗兒。
所以,她這是想啥也管?
甚至她身上穿著的衣物,也非地球宗教女性角色的那種周身錦緞瓔珞,珠寶環繞的奢華樣兒。
人家大地母神走的,可是艱苦樸素孫猴子在花果山的格調。
她光著腳,一足踏地,一足踩在一隻已經死去,麵色猙獰的老虎屍體上,她身著虎皮裙,上身穿虎皮肚兜,沒錯兒,就是地球那種防止小兒夜涼的肚兜兒,還露了整個後背。
許是凡人畏懼,今兒這雕像身上,就披了一件新作的,豔紅豔紅的絲綢披風。
那大披風在風中飛揚擺動,所以母神她老人家的後背還是藏不住了。
咳……這是何苦呢,給人家捏個衣裳,也不費事兒吧?
女神表情走淩厲風,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誰不聽我話,我就弄死誰的風格,而她的腰間還掛著一個牛角號,還綴著兩把鑰匙……
“其實,大地母神形象很多,咱常輝郡這尊母神的形象,算作是幾次大改之後的新樣式了。”
耳朵邊忽然傳來極其熟悉,親切的聲音。
江鴿子聞言心裡一喜,卻沒有回頭。
他隻笑眯眯的抬著頭,看著麵前這尊母神的造像說:“不是說,你要在中洲學習很久麼?”
連燕子輕笑著上前一步與他並立說:“學校還一年放四次假呢!何況金宮。您知道的,我學什麼都比較快,再說……您是不是對巫係教育有什麼誤會?其實那邊一點都不嚴格的,我吃的好,睡的好……長老們對我很好,阿家兄弟都很親切。”
“誰問你這些了?”
“可是我想您放心啊……說起來,您可能不相信,整個金宮的供奉大殿藏書館,我都找不到一本跟巫有關的書籍,還學個屁呀!他們隻告訴我,睡在神像大殿,母神會在夢中傳授我一些東西之後,就把我丟下不管了……我一直到昨天還在大殿打地鋪呢!”
江鴿子好奇:“恩?她?她?你見過?給……給你啥了?”
真的有這麼神?就憑這個做一堆兼職的木頭樁子?
連燕子臉上帶著裝出來的苦惱回答:“啥也沒給!我連一麵兒都沒有見過她老人家,我想……大概是因為我不夠虔誠吧。”
說到這裡,連燕子微微歪頭,在母神麵前壓低聲音對江鴿子說:“我的神,就是您呀!我隻信仰您一個就足夠了!”
江鴿子忍俊不住,笑了一聲,還踢了他腿肚子一腳後,也低聲罵到:“瞎說什麼呢!你嚴肅點兒……你,你什麼時候到的?”
這在人家正主麵前說叛教的事情,也不怕一會兒你們總媽咪生氣了,召喚來一道閃電劈了你。
連燕子不在意的回答:“黎明,他們雖然故意瞞著我,可是隻要我想知道,我就會知道……好歹我也是古巫,不許我來,難道是對我不信任麼?反正陛下說,我可以借用她的私人飛艇,我就不客氣了一下。”
江鴿子了然的點點頭,語氣帶著裝出來的羨慕問到:“哦,那還挺好的,威風吧?我是說……她那艘座駕,比她兒子那艘破船要大些吧?你什麼時候回去?”
“大多了,那上麵可以坐下整個禁衛軍,據說還有最新的高科技武器,您知道麼,這艘飛艇光是啟動就要消耗數十萬貫的磐能,更不論飛行個來回了……一會學習完阿家兄主持的祭奠儀式之後,我就得……回去了。”
“嘖……明兒咱手頭寬裕了,也整個小點兒的耍耍,所以說麼,人家還是對你不放心呢!”
“行,我回去就為您訂最新的飛艇相關雜誌寄回來,您可以慢慢選,他們?哦!他們對誰也不放心!”
江鴿子聽完一笑,這才扭臉上下打量了一下連燕子。
當下,他便覺眼前一亮。
還彆說,這金宮水土就是好。
這才分開幾天兒,就把這家夥養的粉粉嫩嫩的,再加上他今天穿著一套質量極上乘的薄紗質量的祭奠禮袍。
當山頂微風吹過,這人袍角翻飛,黑發飄揚,就有了仙人欲飛之姿。
好看的很呢!
江鴿子在東岸見過許多巫,可他確定,這隻燕子應該就是全蓋爾最好看的巫了。
又想起這隻呆燕子是自己家的,他便不免驕傲自得起來。
想到這裡,他就看著連燕子怪笑,還一臉的促狹表情。
連燕子見他這樣笑,便立刻緊張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見身上沒有不妥當,又想起鴿子的本性,他便無奈了……
連燕子苦笑,接著滿眼包容的歎息到:“哎~您又在想什麼呀?”
江鴿子手肘親昵的拐了他一下說:“喂!笨鳥,你……”他擠眉弄眼一番之後說:“那啥,說說中州那邊有多少小姑娘,小夥子哭著喊著要做你的……咳咳~供養人唄!一定不少吧?”
連燕子微微呼出一口氣,有些氣惱的低聲喊到:“您……您在想什麼呀!沒有!”
“沒有?哼!騙鬼呢,不信!”
江鴿子一臉故意的不相信表情。
連燕子無奈,隻好舉起自己的手,放在心口,很嚴肅的說:“要我在母神麵前給您發下重誓麼,除了您,我不會有任何人的……供養人!今生今世,隻要我活著就不會接受彆人的供養!”
江鴿子麵色一窘,他抬眼看看麵前的母神,又看看連燕子,最後他依舊是嘴硬說:“切,不是說你養我麼?反正你又不信她,人家都不惜的搭理你,連個夢都不給你。”
可他卻不知道,人家連燕子說的可都是心理話。
自他在金宮正式成為古巫之後,他連續做了幾次盛大的祭台。
這幾次祭台的效果那也是相當夠夯實,那是舉手投足,很輕易的就發送了無數亡靈。
由此開始,傾慕崇拜他的供養申請人便蜂擁而至。
其中最大的供養人,就是那位女皇陛下。
當然,這位陛下手頭寬裕,不止巫她要賞幾個花用,和尚,道士,還有國家亂七八糟的各色民間某某協會什麼的,她也總是要賞一些玩意兒出去意思一下,捎帶收攏人心的。
連燕子是行情大熱的巫,據說他以後肯定前途無量,早晚會接近半神。
所以如家裡沒個百億貫家資,不是個繁衍了二十代以上的貴族世家出身,都不好意思遞送申請表的。
誰不想自己供養的巫與眾不同呢。
供養人就稀罕把自己的巫大人打扮的精精致致,吃的舒舒服服,照顧的妥妥帖帖。
連燕子長相漂亮,又能力強大,巫係內部,其實已經將他定為未來的掌舵人了。
如此,他的供養人的申請數目就秒殺了所有的巫。在金宮供養人審核辦公室,屬於他的申報表,能有滿滿三大櫃子。
可連燕子卻一張都沒看過的就拒絕了。
就連他那位混不吝的引導師姮不曆,他都有幾位不錯的供養人,在每個月初會巴巴的捧著萬貫的供養金,送到會所給自己的巫大人花用。
而連燕子,他是寧願自己在金宮的宮室內親手烹飪飯菜,他都拒絕接受一切供養。
對,人家現在還要寫書賺稿費了。
總而言之,有本事的人,是不發愁找飯碗的。
這就為難死一眾長老與供養人了。
人家不端彆人家的飯碗。
這位,脾性也太古怪了,這不是壞規矩麼?
如嬰兒生出就知道吸允母乳一般,巫也有所愛好,也要花錢兒,要生活,要養家。
可自打有了巫,沒有一位巫大人是自己賺錢的。
像是那天在陛下放映室哭泣的那位老大人,他每個月從各地收上來的供養金,能有千萬貫。
這可是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