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鴿子嘴巴裡咀嚼著甜瓜,好半天兒,他才乾巴巴的說:“閣下什麼的,你就忘了吧!坐!”
墨女士應了是,這才恭順的,屁股沾了沙發一點點的坐在下手的位置。
她說:“其實,是我們於氏受殿下庇佑,總攬了梨花館晴雪層的裝飾工程。您知道,那些藝術家的要求還是十分高的,可我們於氏在建築行業,起步又比不得端氏,最後董事局就隻能找其它小型的建築公司,轉包工程。”
哦,是這樣啊!
江鴿子點了一下頭,心想,就是大魚吃小魚,靠關係賺著清閒錢兒唄,真是到了哪球也不少這種球事兒!
墨女士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下江鴿子的表情,見他表情平靜,這才繼續說:“您一再要求,必須由您自己設計場館,所以,您的工程,就隻能掛靠在我們的企業名下,畢竟……您們沒有資曆,這個審查委員會……有時候還是很嚴格的,您知道吧?”
江鴿子又拿起一塊甜瓜丟嘴裡,一邊吃一邊想,老子知道個屁!鬨了半天,老子是三無人員了。
咽下嘴裡的甜瓜,江鴿子沒話找話的岔開話題問到:“那個晴雪?”
墨女士笑了起來,這位還真是老樣子,不關他事兒,他死也不多看一眼。
她笑著回答:“您沒有看展廳地圖吧?”
“恩,沒看,怎麼了?”
“這裡是梨花館啊閣下!像是晴雪,玉雨,香雪,梨霜,淡客,玉影,晴雨,春娘,是這裡一層到八層的雅號……藝術館麼,就總要有些小心思的。”
江鴿子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接著,他隻好又吃了一片甜瓜。
以後回去要叫他們背上一背,不然你說去三樓,人家都把你當成土包子了。
江土包子岔開話題問:“打聽點兒事兒?你能說麼?”
墨女士立刻挺直脊梁,嚴肅著回話:“您儘管問!在您這裡,不能有任何秘密,也不會對您有絲毫隱瞞。”
“哦……”江鴿子猶豫了一下,最後他到底是壓低聲音問到:“我能問下,彆的藝術家?他們是如何裝飾場館的麼?”
“如何裝飾?您是說建築風格麼?”
“不不……我是說,一般比較成功的藝術場館,他們的……那個,流程是如何的?”
墨女士是多麼精明的一個人,她很快就明白了江鴿子的話中話。
她說:“有關於藝術家們的流程,其實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像是比較成功的,一般會找一些世界級,國家級的大藝術家來撐下場麵……像是以國家來區分場館的地方,他們會提前在場館開餐會聚攏人氣,還會請本國知名的藝術家過來坐鎮,像是作品解釋會,藝術技藝展示會,還有講座什麼的……您知道的,越是有名的藝術家,就越能吸引到外場的票數。”
這樣啊,江鴿子有些苦惱了。
甭說世界級了,郡級藝術家他也不認識,九德先生倒是認識,可是那家夥據說好像是評委吧?
看江鴿子不做聲,墨女士又趕緊接著說到:“其實藝術的階梯,是這個世界最難攀登的台階了,我所知道那些沒有背景的藝術家,如果想楊名聲,就要靠著讚助人供給一些紀念品,在現場免費贈送……這件事想必您也是清楚的吧?”
清楚個屁啊!這不是賄選麼?
江鴿子乾巴巴的點頭:“哦,這個啊,知道~還有麼?”
“當然還是有的,每年都有各種各樣的花色,像是那些場外評委下車的站點,總有一些人去發半份紀念品,以及宣傳冊……”
“半份?”
“是,剩下那半份需要到該藝術家的展廳轉一圈之後,才能湊成一整份呢。”
媽蛋,太卑鄙了!
墨女士看江鴿子臉色有些黑,就趕緊說:“閣下不必擔心,無論是指定評委,還是外場評委,還是臨時抽選出的評委,隻要成為藝術評委,公平,公正是每個人都要堅守的鐵律。不論是那一級的評委,他們對藝術的態度,絕對不會因幾場餐會,還有那些不入流的紀念品所能動搖的。”
江鴿子聞言,身體就微微抬高了一下。
他說:“真的?”
墨女士嚴肅的說到:“當然,一個國家如在藝術大賽上耍弄不入流的手段,那麼這個國家的藝術,恐怕也就進入末流了……我是看了老三巷的民藝申報照片的,您請安心,我對其中一些作品,是極其欣賞的……我在高教的時候,也學過幾天藝術鑒賞,所以,請您相信外圍評委的眼光,他們都有藝術鑒賞的資曆,會給您們一個正確評價的……”
會麼?
鬼知道……
江鴿子帶著滿腹心事,繞了大圈的在八層溜達了一圈,最後,他總算是來到了屬於他們的十號廳。
不得不說,在老三巷展館這一件事上,還真是托了人家俞東池的福氣。
他們走後門來的展館有足足一千平方,而這麼大的麵積,比起隔壁八號大廳,四五個南大陸小國拚湊起來的聯合館,也就小了三百平方。
唯一不太美麗的地方就是,江鴿子他們這個十號廳,正在花瓣與花瓣錯位,有弧度的地方,它帶了兩個彎,並且光線也不是那麼好。
所以在設計上,就必須要花上一些心思了,
總算是藝術大賽有個大概了解的江鴿子,他一進十號展廳,就看到老街坊們正一臉菜色的坐在場地當中,全都是一副霜打了的蔫樣兒。
剛才強撐出的那股子見誰懟誰的氣焰,以後不知道消失在了哪條巷子裡了。
江鴿子心裡歎息,臉上還要露出不在意的笑,他用極放鬆的語氣笑話他們道:
“我說老街坊們,這是咋了?葉落了?花謝了?偷地瓜吃,半夜被窩放屁,你們這是被那口子踢出被窩兒了?咋都這個喪樣兒呢?”
人群當中,段四哥微微抬頭,他看著江鴿子說:“鴿子,我們去隔壁看了一眼。”
江鴿子走過去,坐在了搬來的石墩兒上。
他點點頭說到:“隔壁?八號廳啊?我也去看了,怎麼了?”
段四哥站起來,語氣有些小激動的比劃著說:“人隔壁,地毯都要換上他們國家的,人家還預備了半屋子紀念品,還請了樂隊,咱……咱有什麼?您說,那些裁判……”
他這話還沒說完,小腿就被人拍了一下糾正到:“評委!評委!說了幾遍了,外圍評委,指定評委,抽簽評委……你以為看球呢,還裁判!”
段四哥的腿兒向後甩了一腳,沒回頭大聲說到:“我知道評委!我是說,就靠著咱們從老山牆上搬下來的這些磚頭瓦塊,還有您從廢料廠搬回來的老樹皮……咱能成麼?”
江鴿子笑著過去,他輕輕拍拍段四哥的肩膀說:“四哥,你去看看我嫂子的指頭,你去對她一手針眼子說能成麼!你對你燙的這一手大燎泡說能成麼!都到這兒了,您往哪兒退?再退?真就退到我四嫂子的被窩裡了?”
有幾個老街坊在人群裡喃喃的嘀咕到:“可人家都那麼好……咱是真不成,甭說藝術家坐鎮了,咱們連個藝術學徒都沒有……”
江鴿子張嘴正要罵,身後卻傳來一聲詢問:
“請問?這裡是十號廳麼?”
眾人一起聞聲看去,卻看到十號廳門口站著一群穿運動衣,手裡背著,抱著各色音箱,音響器材的年輕人。
江鴿子看到他們,便笑著招呼:“是六順班的吧!?”
聽到江鴿子這樣問,那邊人群中走出來一個小圓臉,他笑的乃萌,乃萌的,一路小跑著過來,見了江鴿子先是利落的行江湖禮,接著抬頭,眉眼彎的一臉喜意說:“小人白麵墩,您是江杆子吧?您老安順!班兒裡做音響效果跟燈光效果的爺們都來了,咱們吃飯的家夥也帶來了!您老看……該怎麼安排?就儘管吩咐吧!我們白班主說,老三巷的事兒,就是我們自己家的事兒,您安心,咱們肯定出吃奶的力氣!一定儘力!”
說到這裡,他又衝著江鴿子身後行禮:“諸位長輩兒好,小人白麵墩,後幾日若有事兒,各位長輩兒就儘管吩咐小的去辦,您們安心,咱們六順天南地北走了好些地方了,要說燈光音響……那比中州那幫子做大劇院的,也沒啥差彆……”
他這話還沒說完,人群裡又衝出來一個小瘦子,他對著白麵墩的背後就是一腳,接著罵到:“吹!吹!使勁吹!真是走到哪兒,都少不了你抖機靈,一天不吹你會死啊!”
說完他也行禮,對江鴿子說:“祝老三巷長輩們大展爆紅,小的白麵魚兒,是這次帶隊的小班頭,您諸位甭搭理白麵墩兒,他是來混玩兒的,基本沒啥用處,就剩個破嘴兒,我們才是賣技術的……”
原本很緊張的氣氛,被這樣兩個討人歡喜的小家夥一頓裹亂,竟把大家的緊張都折騰沒了。
江鴿子嗤笑,接著用手拍拍白麵魚的小腦袋瓜子問:“多大了?”
白麵魚脆生的回答:“回杆子爺兒,我今年二十一了,麵墩二十,我倆是堂兄弟兒!我唱曲兒跑調,就搞了燈光,麵墩倒是不跑調兒,可他也唱不好,我們班主就叫他學翻跟頭!”
“你~你才唱不好呢!”
“是呀!我是唱不好啊,我搞燈光了!我都是班頭了!誰像你,還滿舞台滾來滾去,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倆家夥話不投機,頓時鬥成一團,不到幾十秒他們就上了手,滾元宵一般的開始在地上翻滾。
江鴿子囧囧的看著這倆活寶貝,他看傻呼呼站立的段四哥他們,接著大聲喊了一句:“看屁!沒看到打起來了,先給兩個小混蛋扯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你們就喪吧,再這樣下去,甭說這一代你們沒出息,下一代咱老三巷的娃兒,也逃不過扛大包,走力工端破碗的命!都一個個的喪吧……趕緊動起來啊!還看!”
就這樣,眾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倆小家夥分開。
江鴿子上去就是一人一腳,也不管人是不是比自己年紀大,反正他到哪兒都是爺。
他指著牆壁喊到:“趕緊看看地形!畫線路圖去!再折騰我把你們姑奶喊來,小心她大嘴巴抽飛你們!你倆是猴子派來給我裹亂的吧……”
隨著江鴿子一句比一句高的譏諷,老三巷的憨子們似乎也忘記了畏懼這件事,他們都紛紛拿起家夥,按照在家裡演練好的那樣……
那是量麵積的量麵積,點器材的點器材,拚電鋸的拚電鋸……總之,這幫人……大傻子,總算是開始忙活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