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江鴿子舉著鈔票一番對比。
俞東池震驚了, 木琢先生也震驚了。
然後,他們都像傻子一樣呆滯, 凝結了。
俞東池震驚於,原來世上真的就有這種人。鴿子膽大包天,當著皇室編造了一段曆史,然而隨著他的這段編造的故事說出, 俞東池立刻能從線頭看到結果!
所以就如鴿子所說, 所謂的教育銷售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他隨隨便便, 恰恰好的把一滴水跟兩段傳說放在一起, 便創造一段曆史傳奇。
並且,這段曆史半真半假,你說假的你拿不出證據, 若說真的,也隻能出示一半證據……
常青山的外形真的像龍麼?
他想,即使不像, 那也……必須像!
當元寶河源頭的水與勇氣與神秘氣息掛鉤,它便是無休無止,超越磐能礦滴滴如金油一般的產業。
想象一下, 人生無數坎坷, 興許你喝上一口勇氣之水, 就真的充滿能量,逆轉命運了也說不定呢?
即便沒逆轉, 那也不是水的錯!
肯定是你缺了大德了!
最可怕的是, 鴿子計算精準, 他輕輕一推,似乎把所有的漏洞都給他描補齊全,簡直天衣無縫了。
從政策上,水資源管理辦法不同於稀有金屬能源管理辦法,它可以完完全全被自己掌控,再不會出現中州其它勢力紮腳的窘境。
所以這盤棋,活了!
在利益回收上,如今帝國最貴的水來自雪域高原之地,它賣價一公升約二百錢,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費用產生於艱難的運輸消耗……
元寶河源頭取水自然便宜簡單,然而,它如果有了一個玄之又玄的名氣護身,若操作得當,俞東池現在絕對打包票,他敢把元寶河源頭的水賣到一公升一貫錢,還是最少!
一公升高純度特種機械使用油,才多少錢兒?
半貫而已!
所以鴿子就這樣隨隨便便的,再次將這樣的好處給自己了?那麼他的目的何在呢?
從地下城入口,女兒國遺跡,這些好處都是他以極其小的代價就換到了的……鴿子啊鴿子,天地間一切的財帛,權勢,在你眼裡到底又算什麼呢?
而我在你眼裡,又算什麼呢?
俞東池雖然在心裡震驚過豐厚的收益,然而他到底出身皇家,震驚的過程大約也就是十幾秒罷了。
他很快又如一個年輕人一般,糾結在自己苦惱的,求而不得的愛情世界裡了。
他腦內酸楚,把自己幻化成各種形態的糞土,然後那些糞包被江鴿子用腳踢出,厭惡的用手擲出,甩出……不管怎麼出,總而言之,他這包可憐的皇家糞土,就總是在夢幻中飛翔著。
木琢先生拿著一張十貫大鈔,反複對比著,一直對比到,俞東池這包糞土總算是落了地……
他收拾起自己的雜亂心思,做出很平常的樣子指著那張鈔票,笑著說:“他們說,家祖與我最相似在臉部上半部分。”
說完,他就像個年輕人一般的伸出巴掌,堵住自己半張臉給木琢先生看。
木琢先生如今腦袋裡是真空的,他的身體依從骨子裡的習慣,雖反應遲緩,到底是站了起來,還猶豫惶恐的問俞東池:“那……那要跪下拜見麼?”
作為一個嚴肅的中產階級,木琢先生一切的社會關係都掛不到,哪怕是爵位最小的任何貴族身上。
他隻是在電視劇,曆史書籍看到過藝術加工過的禮儀。
在那些所謂的正統禮儀當中,像是他這樣的小平民,是應該跪下的……是應該把自己的額頭貼在這位偉大的皇族鞋麵上,來表示自己的臣服以及尊重的。
沒辦法,當年籍道就是這樣不可一世!
在他活著的歲月當中,低級官員也都一概是這個禮儀!
跪著,趴伏著用自己的額頭貼他的鞋麵,用吃飯的嘴唇,親吻他的腳丫子。
他活該死得早!這是很多人的真實想法。
然而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也就是隻敢想想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統一東大陸的鐵血皇帝反抗,他們甚至寫了無數文章來歌頌他,有沒有底線的文人甚至恬不知恥的寫到,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跪舔偉大陛下的鞋麵兒。
據說,當年曾有個學者,臨死之前,寫下遺囑,願意用一生的功績,換取陛下穿過的鞋子隨葬。
而他死的時候,籍道其實已經死了三年了。
可,這是人民做主的新時代了啊!
木琢先生惶恐的四處看著。
他的孩子們就在不遠處,難道真的要跪下麼?
木先生看向辛女士,期盼可以在她身上,得到勇氣及一切力量。
正在這個時候,
俞東池輕笑起來,慢慢他還笑出了聲。
並且,他的心一下就安穩了,對了,這才是正確的反應。
此刻,俞東池被江鴿子打擊到一點不剩的尊嚴又回來了。
在可憐木先生的惶恐中,得到了極大的養分。
他大度的端起他皇族特有的親切笑容說:“您不必多禮,皇室早就還政與民,其真正的意義,就是期盼我大九州帝國沃土上的一切人,都可以昂首挺胸的站立在這世界的最東方,東大陸人該是不必跟任何人跪拜的自由驕傲之民,您若跪,皇室還政的意義何在?”
他這麼說,這位可憐的小市民木先生,他就相信了!
木先生滿麵感動,眼含淚花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微微鞠躬到:“您好,尊貴的……”
站在一邊的周鬆淳適時的插言到:“這位是皇室第八子,李愛殿下。”
“尊貴的愛皇子殿下,見到您真是萬分高興,祝願吾皇身體健康,祝您萬事安順。”
俞東池坐在那裡微微抬手笑著說:“起!請坐下……”
木琢先生就這樣戰戰兢兢的坐在了俞東池的麵前,他的兩隻手掌乖順的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猶如一個待審的凡人一般,儘量縮小著自己龐大的身軀。
江鴿子用一隻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斜斜的坐著。
對於木先生,對於俞東池,他……事實上他沒啥想法……就純看熱鬨。
他沒有立場看不起任何人,然而卻真的覺著,在這邊的東大陸人,雖他們曆史一路順暢,然而,他們卻沒有生出,經曆壓迫之後的華夏人骨頭。
簡直奴化的異常嚴重!
看木先生就知道了,不管俞東池如何親切的招待他,跟他拉家常。
他都沒有勇氣抬頭去直視他。
不久之後,辛女士提著兩大包拚花布的床上用品,滿麵是汗的回到了前,然而,就在她要說話的那一刻,十號廳的背景音樂,忽就從小巷吆喝,變成肅殺氣十足的鐵琵琶灌頂!
辛女士站住了。
廳內並不多的三三兩兩的評委站住了。
路過十號廳的遊客站住了。
最後,竟然俞東池與周鬆淳這些人也被它吸引繼而震撼了。
那是一種隻有全然力道表現的韻律以及曲調。
它的每句詞兒,每個音兒,每個調兒都像是從山林鬆濤遠方,用蒼涼鼓點激勵,一點一點的蹦出來,跳出來……磨出來的。
如空曠的絕響!
那種曲調奇怪極了,從頭到尾它都在憋著,收斂,包容著,忍耐著……然而你就是能從一切忍耐的蒼涼裡,感受到它的繼力無窮,它帶你一幕一幕的看著遙遠的時空,近可看到九州立國,遠可追溯到遙遠的上古,或是更遠的部落時代……
鐵琵琶作為九州傳統重音,是大家所熟悉的,九州人抒發個性的一種音樂表現方式,它重,有力且孤獨。
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任何樂器能夠與之迎合!
然而……就在今天,那把蒼老的琵琶終於找到知音了……
當貫穿五千年華夏民族苦難史,由千年皇城氣象潤養出的京韻滋味在此輕一調和……
當下!所有人在內心都發出同一種聲音。
他們想,啊!我活著,原來就是等這一曲的。
這曲兒是新曲,原屬於具有江鴿子個人特色,他自己常常哼唧的調兒,隻是他也沒想到,那幾個傻孩子聽到了,竟然會改革譜曲之後,就唱出來了。
他們唱到:“風過常青山,雁過大九州,滿目蒼穹一江山,儘是血淚!孤風填山海,鸞鳳嘯九州,這最後這盤旋的鳳兒!落在那~元寶河的橋頭,啊……看女貞呀……”
江鴿子先是驚訝一睜眼,接著微笑著搖搖頭,竟滿麵滿足的合起了雙眼,腦袋微微搖晃著,輕輕哼了起來:
那邊又唱:“……湖海千帆過,天時地利,地利人和,萬裡江山十裡人間,昂首與天喝!自有我樂嗬……何人撐杆巷頭立!是那勝場頂天的漢子,仰天道!奈何……!”
經曆了地球千百年的京韻味兒,一字一蹦音兒的往外蹦著。
那鏗鏘有力的鼓點,猶如伏天淋痛雨一般的鐵琵琶的伴奏下,腹腔一股蒼涼頂起豪情萬丈的男生粗獷之音,隻隨便幾段詞曲,由腹腔頂起一股長氣送出,那曲中意境,竟引的人心澎湃,隻恨不得就此魂魄於肉身蹦出,盤旋天地,虎嘯山林,流觀山海,呼嘯宇宙……
可當你真想澎湃的呐喊,卻發現,那音兒忽就猛的一拉,又將你隨意就送入了二層境界。
蕭條時代,金宮幾異主,故宅何人居……
那曲兒,怎麼就那麼有勁兒呢!
怎麼就那麼入耳呢?
由這曲兒一點一點的勾搭著,不知不覺間,這十號廳的人竟是越來越多了……
他們聽到了曆史,可也有人聽到了祖宗金戈鐵馬,先烈血染江河,鐵壁城池數道門,吾至你便開的無限氣魄……
俞東池不由心馳神往,便喃喃的問出:“那是什麼?”
江鴿子輕笑,沒睜眼的回答:“那是……三巷大鼓!”
俞東池急切的說:“三巷大鼓?這個三巷大鼓,我……我想把他們帶回金宮,唱與我的母親聽,我覺著我的母親也在等這一曲。”
江鴿子微微側頭說:“你母親?女皇啊?”
俞東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眼眶微酸道:“恩,是陛下……我的母親,她常說,她有大罪,她把祖宗的江山丟了!死後就把她挫骨揚灰以來贖罪……可是我聽到這曲兒之後卻覺著,不是母親的錯,這江山,早晚也是丟的,隻是母親運氣不好罷了,她年紀到了,就該快樂一點活著的……鴿子,他們都聽你的……可以麼,我想帶著他們,去金宮!”
江鴿子倒是無所謂的,可是他知道,鄧長農他們必然不會離開常輝,這三個孩子在為自己的靈魂贖罪。
就連這十五天的梨花館表演,那也是,他寫了假釋單子,他們才出的老三巷。
恩?其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麼!
江鴿子想到什麼,他眼睛忽然就一亮,對呀!去金宮,給皇帝表演,應該出場費不會少吧?
見天的找他三五貫的上交,搞得他跟周扒皮一樣的日子,他也早就厭惡了。
想到這兒,他低頭問俞東池道:“我說,給你家演出,那啥……給多錢兒?”
俞東池麵色一窘,心裡一切感動頓時全飛。
江鴿子總有,把自己從天堂揣進垃圾堆裡的能力。
可咋辦呢?金宮有個死要錢?這個也不差啊!
他跟母親是什麼氣運,一人一個也算是齊全了!
微微歎息一聲,俞東池無奈,最後隻好伸出手,猶豫的伸出五個指頭。
江鴿子利落的伸出手掌,與他拍打了一下說到:“五萬貫成交!先錢後人!”
這下,那幾個小崽子外債全清,還能發筆大財兒。
搞藝術真是好啊!
來錢兒這麼快!以後誰說老三巷不藝術,他不打爛他滿口牙,就不算完的!
那麼這筆錢兒,他就給他們在老三巷置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