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那邊,女皇猛的坐起,又迅速坐下,她冷靜了很久才用寒冰一般的語調,壓抑至極的說到:“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俞東池仰天苦笑著說:“我甚至一度以為那是真的!他們總是告訴我,您的父親傷透了陛下的心,然而陛下卻是最愛您的……母親……我一直在贖罪,我擔心您不愉,我向大地母神祈禱,希望您歡悅,然而……”
他腳下一軟,忽跪在地下,滿麵悲哀苦笑說:“我多羨慕李玫啊,他可以隨便闖禍,隨便任性,隨便放蕩,他一而再的給您添麻煩!您說您最恨他……我那時候就想,如果像他一樣,或許也不錯啊,最起碼,您總是惦記他的……”
他看向屏幕,然而他的母親卻在那裡扭曲著說:“李愛,你今年三十二歲了,你是在跟我撒嬌麼?”
“撒嬌?您在說笑吧?誰教過我撒嬌呢?您麼?我不應該哭,也不應該隨意笑,我必須保持您最愛的儀態,我要順服於您……那些人,他們這些年隻教會我幾件事,像是女皇最愛我!我必須順服,我的父親,背叛了我的母親,我就是那個罪證!所以我必須聽話,看著我每天在您麵前轉悠的時候,您很難過吧?偉大的,無與倫比的,世界上最高貴的羿瑾女皇陛下?”
女皇沒有說話,她的處事經驗告訴她,這一刻說什麼,都沒有用處。
俞東池已經全部豁出去了,他看著屏幕,語氣不掩指責的問到:“……就在您對分配利益一再不滿的時候,要拿您兒子鮮血鑄就的利益去……恨?李玫的時候!您是否記得,您最愛……的兒子,有可能他就回不來了呢?”
女皇刹那間就驚了。
她抓著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抬頭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俞東池卻伸出手,按在了桌麵的開關上。
那一刹,羿瑾女皇的心忽就慌了一下,疼了一下,她終於失態了,她大喊了一聲:“李愛!!”
俞東池看著屏幕,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順從回答:“我在,陛下!不過我要走了,我對他們說,如果我死在北燕,就把我燒成灰,就地埋了吧!”
說到這裡,他有些替自己難過,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卻發現那裡一點水都沒有……
大概,他這口深井因為無法奢望的情感,從此……是真的乾涸了吧。
如此,他笑了一下說:“反正,我三十多歲了,沒有父親,沒有母親,沒有家庭,沒有任何牽掛的人總是該死的!所以再見吧!母親!即便以後我出來了……我也不會再見您了,反正……您現在也不能圈了我,宰了我……對吧!”
皇子李愛,切斷了他與王的聯絡。
十天後。
這天一大早,江鴿子約了周鬆淳送他去本地駐軍後勤部,去拿自己的裝備及給養。
對了,現在他可以不必自費了,這筆經費由燕全包了。
俞東池那邊的那份通知還告訴他,以後他可以配槍了,他甚至可以給自己的皇家城堡,安裝兩顆地對空導彈?
男人麼!不管在哪兒,在什麼世界,他們對武器都會產生極大的好奇心。
兩世了,江鴿子覺著命運真是奇妙,他何德何能竟然能混套軍服穿?
這個也算是?有了正式的編製了麼?要是任務完成了,說不得金宮那個老妖婆,她還會給自己發一塊金鑲玉的勳章呢!
江鴿子胡思亂想著,想著,想著,最後他就笑出了聲音。
周鬆淳一邊開車,一邊好奇的笑著問:“我們的杆子爺,今天心情很好?”
江鴿子抬臉看看他的後腦勺,語氣帶著一絲不掩愉悅的調子說:“恩,還算不錯吧!我是沒想到,我會有套軍裝穿的!說起來,我還想問你呢!那家夥給了我個什麼官兒當?哎?那家夥呢?”
說起來,那天他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雖然不是太在意了,可是,現在……也算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了,看不到人問一下,也沒什麼吧?
周鬆淳握著方向的手僵直了一下,然而他臉上卻依舊在笑,甚至態度很誇張的說:“你還在乎這個?!”
江鴿子很痛快的就承認了:“恩,就想穿穿看,我覺著~你們的製服還挺好看的,不過,要是肩膀上花花少了,那我可不答應……問你呢,那家夥呢?”
他用腳踩踩前方的椅背。
周鬆淳聞言,頓時誇張的仰頭大笑起來,他笑完才說:“鴿子!您是不是對部隊有什麼誤會?您可不配花,就跟我一樣,您是帶麒麟的。”
江鴿子疑惑,就好奇的問:“麒麟?”
周鬆淳知道江鴿子不懂這些,就一邊開車,一邊慢慢介紹起了九州的軍製。
如今九州,軍隊一共有三種。
最大的一支,是九州國威軍,屬國家軍部統一管理。
並且九州人服兵役,服的就是國威軍兵役。
像是江鴿子他們一會要去的地方駐軍軍部,就屬國威軍右衛軍的分部。
而這支國威軍的第一指揮官,是俞東池。
其實,雖然說是還政於民,九州皇室搞了那麼多年政治,他們總有辦法將自己的觸角紮到軍營當中去。
真正懂得政治的人會明白,什麼權利都可以舍棄,唯獨軍事管理權,這個權利如果失去,政治手段再高超,那都是無用功。
所以,國威軍現在有兩種指揮官,一種來自民間,另一種自然是來自曾經的某個階級。
帝國的第二支軍隊,是各國皇帝麾下的私軍,也稱近軍,他們人數不多,職能簡單,就是皇室儀仗,護衛皇帝安全,宗室安全,巫係安全,並處理一乾特殊事務。
像是特殊事務局,就屬於這支軍隊。
而第三種軍隊,這就比較複雜了,它的全名叫做,皇家京軍,其職能就是作保衛皇子安全設立的一種特殊軍隊編製。
這也是九州皇室還政,提出的重要附屬條件之一,為了血脈的安全,他們必須擁有武裝,必須有保衛自己的力量。
後來,這條奇怪的附屬條件,竟然就那麼就全票通過了。
從此,京軍便被單獨分離出來,隻對皇室子弟一人負責。並且,皇子擁有京軍數不超過二百。
從表麵上來說,京軍權利不大,甚至沒有固定的駐紮營房,一般被保護者在哪兒,他們就在那兒!
可是,就因為各種曆史因素,環境因素推動,京軍卻奇怪的國威軍分離出來,最後成長為九州三種軍種裡最厲害,並最深不可測的一支部隊,它是由私人掏腰包,裝備,訓練起來的一支鑲金部隊。
失去私兵,府兵的皇子們,把養一支軍隊的消耗都放在區區一兩百人身上,其效果可想而知,而京軍作為終身製職業軍人,其壓力也可想而知。
畢竟,乾得好這是應該的,誰叫你們拿這麼多錢兒!而乾不好呢?花了那麼多錢兒,連個保衛工作都沒做好,還好意思說是職業軍人呢!
所謂國威軍佩花,近軍配鷹,京軍配麒麟。
這就是九州老百姓都清楚的帝國軍製了。
江鴿子是俞東池的顧問,所以他就該是京軍當中配麒麟的,還是鉑金色的文麒麟。
上午九時許,江鴿子跟著周鬆淳來到了常輝北邊的軍事駐地。
一入駐地,江鴿子就覺著,這個跟地球一般部隊差不多的營房區,氣氛甭說跟地球比,它還不如老巷子保安衙門呢!
從軍營大門,車子一路,江鴿子沒看到哨所不說,這偌大的軍營裡麵,彆說軍人,冬天的鳥毛他都沒見到一根。
大樓前,三根銀色的杆子,撐著三麵大旗在冬日的軍營上空隨風招展著。
那正當中的,也是最高的一麵,正是九州的國旗,紅底金烈陽花旗。
在九州傳說當中,烈陽花是大地女神唯一播種在陽光裡的花朵,它的花期是永遠,個性不知畏懼,熱烈勇敢,一旦放開便永放光芒,再不凋零。
國旗邊上是金龍王旗,這是在有九州皇室所在之地,才飄揚的一麵曾經的國旗,現在它屬於女皇以及皇室。
至於左邊那麵黑底四爪行雲金龍的旗幟,這個隻屬於俞東池本人。
並且這麵旗也是他自己設計的……恩,江鴿子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麵旗幟。
他困惑的站在旗杆下,看了好半天才說:“我說老周,所以俞東池那家夥是陰天出生的的麼?”
剛要邁步上台階的周鬆淳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他好不容易站穩身體,扭過頭哭笑不得說:“您想什麼呢!黑玄色是咱九州的國色,龍嘯九州,風雲雷電,咱殿下是個浪漫主義,他覺著雲紋好看!”
江鴿子點頭,仔細想想,風紋是個小旋風,電紋屬於哈利波特,雷紋看不好就是個蝸牛殼,所以,要他選,他也選擇雲紋。
給俞東池點個讚。
江鴿子幾步上了階梯,與周鬆淳並行,一直走到軍部大樓前,他才跟著周鬆淳有樣學樣的伸開兩個胳膊,接受了他進入軍營之內的第一次盤查。
而這個盤查就比較複雜了,先是身體掃描,接著還要在大樓邊緣露出的一個正方形的洞裡,奉獻一滴血。
江鴿子咬著自己的中指,眼睛瞪的圓溜溜的看著那部入門器迅速吐出的一張硬卡。
有著身份證照片陰影的江鴿子,舉著這張證件,就賴在人家大門口死活不進去,他是非要再來一張不可。
周鬆淳啼笑皆非,隻好拿著自己的卡,給他再次開啟通道,重新來了一張……江鴿子本人所說的那種,又麥又哭的?證件照。
等江鴿子好不容易折騰完,進了軍部大樓,他才總算見到了進入這個院子之後的第一批大活人。
然而,這裡麵,依舊不是軍人。
那是最少二十名左右的,穿著嚴肅立領正裝,胳膊上掛著奇怪數字袖箍的人。
這群人沉默的站立著,江鴿子看看他們,又回頭看看鋼化茶色玻璃大門,所以說,自己撒潑打滾,換照片的偉岸形象,他們已經見到了?
他看看門,又看看這群商人。
蓋爾商人他在飛艇上見過的,那些建築推銷商也帶這個袖箍。人家建築推銷商行走江湖,是要在胳膊上,把家門標識都做的很清楚的。
江鴿子困惑的看看俞東池,又看看這群表情嚴肅,站姿筆挺,一看就是在部隊裡呆過的商人?
俞東池回身對江鴿子笑笑說:“鴿子,請允許我向您介紹一下,從右麵開始,他們分彆來自軍工三五七到三七五廠……這些工廠多年來一直跟咱們有合作項目,與殿下的交情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他向江鴿子輕輕眨了下眼睛,笑著說:“找自己人總是沒錯兒的,您以後有需求,也最好從這些地方直接下單,相信我!整個市場最低價不說,他們還很靠得住!最起碼比新國營那些地方靠得住!早以前~這幾家工廠,是咱……以前兵部的鑄造衙門的,您懂了麼?”
江鴿子點點頭,懂不懂的,他現在迫切的想知道,俞東池那家夥,到底遭遇到了什麼倒黴的事兒?
想到這裡,江鴿子幾步走到周鬆淳麵前,拉住他的領口,將他一路帶到了軍部正廳的一個角落。
皇子第一大秘,就這樣被人無力的扯走了。
並且,從他的表情看上去,這位大秘的表情沒有絲毫不悅,他甚至是享受這樣的肢體行為的。
一下子,這些商人便把江鴿子的位置,不由的又向上浮動了幾層。
角落裡,周鬆淳一臉委屈的蹲著。
江鴿子問他:“我彆的都不想知道,我就想問問,老俞他……是不是出事了?”
周鬆淳再也不想偽裝了,他吸吸鼻子,心裡有些難過的說:“杆子,殿下留下一封信之後,就失蹤了……”
江鴿子臉上一窘,心裡卻想,這皇室子弟真有意思,三十多了,才開始叛逆世界,他竟然學會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