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22506 字 8個月前

傍晚的時分,紅日卷裹著染色之後的紅霞, 穿透三米乘三米的特種玻璃鋼懸窗, 照在下倉靠南邊的一個小角落裡。

在並不透氣的葉芝三十的下倉邊緣, 隨著整齊的腳步路過,陣陣汗水的腥臭在空氣裡徐徐發散著。

飛行的日子機械而無聊。

江鴿子親眼目睹,各國軍人將簡單的活動筋骨的前期運動, 慢慢發展成了一種, 捍衛祖國, 捍衛部落?呃……捍衛國家軍人榮譽的賽跑運動。

發展至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扛著各式各樣的旌旗, 全副武裝, 身背最少百斤的裝備, 在不動聲色的掐著隻有他們才懂的架了。

就是跑步, 誰也不能跑到我的前麵去!

不然就丟了祖國的麵子!

狗屁的麵子!

轉眼又是一隊軍人飛奔而過,皮靴將鋼鐵地板都踏的悶響顫抖。

葉芝三十在天空不動如山,平穩且安全。

想起地球飛機的飛行, 就連換座都要申請, 因為一不小心,飛機上重量無法平衡, 是真的會墜機的。

所以,即便是速度有偏差, 飛艇沒地球飛機那麼快速!

可是蓋爾的磐能動力技術, 其實已經遠遠的超過地球了……飛艇這個大怪物, 它就是慢, 可安全係數比火車也不差什麼了。

磐能動力,磐磁琻,匠師,南派藏刀……遊戲世界……地球……蓋爾……還有,我是誰?

為什麼在這裡!

江鴿子手裡的雕刻刀緩了一下,他微抬起雙眼,看到了那隻在空中搖擺的雄鹿旌旗,他又看向紮著皮帶,在隊伍最前方,帶隊跑的相當有力量的窮死先生。

呃,他應該叫李瓊司的吧!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嫡次出直係血脈皇子。

用俞東池的話來說,燕國皇室對於生育後代,有著非同一般的執著。許是在以前,被這邊的孩子集體欺負過吧!至現在,多年專注生育,一個燕國皇室人口與其它八國皇室人口相當。

為了穩定家族內部,燕皇室又開始致力於積極的聯姻運動,公主皇子不要錢一般的送出去結契。

人口越多,土地資源越不夠分配,燕皇室對土地,有著難以描述的企圖心。

所以,一個北燕禁區,拉動著燕國上下所有執政者的腦神經,隻要有些能力的皇室子弟,都要靠著關係,來這支隊伍裡分一杯羹。

從天而降的幾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足夠這些人吃個飽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吧!自己掏腰包探險,憑本事吃飯!

九州皇室的特質是令江鴿子發自內心佩服的。在這裡,他除了見到女皇本人常年黏在王座上。

剩下所見到的一切皇室成員,他們都站在危險的第一線。有關這一點,宗室或者是大貴族子弟都是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在九州,任何人都有從軍中退役的權利,而九州皇室的服役期,則是無限。

在九州一切烈士陵園,李氏的墓碑總是自成一園的。

他們隨時都可以出現在最危險的第一線,就連最有紈絝氣質的那個傻子李耀。

江鴿子自見到他,他就是從這個任務到那個任務,俞東池也說過,李耀那家夥,他有大片封地,是完全可以過舒服日子的。

可他仍然要出去打拚。

所以,那晚水銀泄露,俞東池半步不退。

李氏是一支不懂得後退的家族。

江鴿子對自己隻有十裡封地就地宅的屬性,完全不以為恥,他看九州皇室腦袋缺根弦,彆人看他……恩,大概已經納入奇人的譜係當中去了吧。

就像在葉芝三十,所有的軍人都會參與到艱苦的訓練當中去,而他每天至多跟士兵訓練八小時,超過八小時,叫他多動一分鐘都不行。

因這位先生還是一位藝術家!

飛艇上的那些軍人,就原諒了他的一切怪癖。

江鴿子很快將眼睛從那群白手套的身上,又轉移到了窗外。

此刻,飛艇懸空兩千米。

於天空向上仰視,葫蘆口的群山,地貌凶險至極,竟是一水的筆直衝入雲層的平麵懸崖。

江鴿子清楚,當飛艇再向上直升五百米,他就可以透過懸窗,俯視到高低不平的山脈丘陵,一直彎曲著伸延到無限當中去。

目睹一切皆為幻象。

當穿破幻象,從高空看到真實,人卻不能進入到真實當中去。

飛艇可以看到最遠的地方,就是幻陣背後的世界,那裡有連綿不覺的英俊群山,兩千年未有人類踐踏,瑋屏山脈有著藝術形式當中描述的一切盛世美顏。

可當你被它迷惑,想要靠近,那些起伏的群山,會忽化為直刀劃出刀鋒切割一般的凜冽山壁直入雲霄,而這一切,竟是兩千年前的巫,靠著小幻陣一個一個的圈套而成的。

真是令人驚訝又拜服的智慧。

現代那些巫,連連燕子算在內,他也置辦不起這麼大的一個幻陣。

所以,江鴿子就如崇拜古代人建造的長城一般,也在崇拜著這裡。

他想,如果他有畫筆,他應該可以將這樣的美景納入圖畫。又或者,等到北燕禁地全部解決,他就要了入口的地方,再蓋上一座大大的收費站,將參觀票價提高到最少百貫一張……那就發財了!

不!其實他真實的想法就是,靠著高昂的門票,攔截人類前行的腳步,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護環境來的。

又是一隊軍人疾奔而過,與眾不同的是,這隊軍人每個人懷裡都抱著一盆鬱鬱蔥蔥的盆景。

那些盆景因為植物的本身體積,有大有小,這就造成有人單手托著巴掌大的盆子在跑,也有人綠植過於茂盛,就隻能艱難的抱著挪動,遠遠的看去,就像一顆巨大的綠蘿怪在跑動一般。

江鴿子嘴唇勾勾,眉毛微挑的看著毛尖先生抱花而過。

哦,他養了一盆小薔薇,碗大的花盆裡,綠植已經結出漂亮可愛的一朵朵小花苞了。

毛尖先生還給自己的小可愛,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小薔!

小薔?小強!

哧……

果然,人類的力量就是無限的。

如八百年前,那些低級軍官半生征戰,最後隻換到一根樹杆子。

然後靠著與這根杆子的溝通,他們引發了人類與生俱來的親近自然之力……這可跟遊戲世界全無關係。

這就是蓋爾大陸本鄉本土的血脈力量。

既然祖先可以,為什麼後人不行?

那天,江鴿子給每個隊員發了一顆種子,然後一個一個的抓起那些人的手臂,用杆子傳承的力量,於細胞血脈當中,引導他們與種子不斷接觸,最後激活種子的生命力。

他的杆子傳承裡,就是這樣呼吸感受的。

將自己化為細胞,再將細胞從身體裡分離,融入綠植細胞當中,模擬其生長姿態,被其相容承認,最後成為一體,一起生長。

其他杆子也知道這樣的呼吸感受法,然而他們卻不懂地球武俠傳承當中的運氣療傷大法。

比起其它杆子,江鴿子還有一套詳細的思維體係,所以他懂得利用穴位,氣感這樣的語言去引導。

並按照地球中醫的規矩,從頭頂的上星,當陽,一段一段的分段連接,就像點亮星座一般,氣流最後到手指中衝穴而出。

不是他懂得中醫,他隻是背下了人物屬性麵板。

麵板裡,從前到後,人身七百二十穴,每衝開一個,玩家要付出五毛錢的代價……這個是要實打實充值360塊,才可以禦劍飛行的。

現在,他隻要根據穴道引導就可以了。

他也就隻教了一次,沒幾天,這些杆子後裔,就一個個的在江鴿子麵前,打開了人物屬性麵板。

看著他們已經貫通的筋脈,江鴿子知道,這幫臭小子,他們已經自然的轉職為法係裡的木係異人了。

隻是……人的素質有高低之分,如毛尖先生,他隻通了手掌上的商陽以及少商穴。

而最後的那個小胖子,他卻是一臂貫通,隻可惜,他養了一顆向日葵。

自己當初給他們種子的時候,什麼時候混了一顆瓜子兒進去呢?

隊尾的小胖子,抱著一盆向日葵跌跌撞撞的跑著,他懷裡的那顆植物,已經茁壯到了他小腿粗的程度。

它有著健康的綠杆子,漂亮肥厚的大葉子,還有最頂端的花盤上,小胖子的向日葵已經結出一大盤瓜子兒。

小胖子愛惜的要命,他小心翼翼的托著自己的綠植在奔跑,偶爾眼見著要絆倒,他的那顆向日葵胖葉子會迅速放大,托起他站穩,然後繼續相伴著向前奔跑。

這是……已經開始跟綠植建立感情了麼?

真是天真的傻孩子,自己說什麼,他們就信了!

他隻是說,從此要把綠植當成自己的半身,最好形影不離……像養兒子,女兒一樣撫養它們長大。

咳……

向偉大的動漫之神發誓,此台詞舶來自一切動漫故事,把足球當成半身,網球當成半身,卡牌當成半身,召喚物當然是半身……最後早晚成就C位主角。

這是動漫世界潛規則。

隻是抱著花盆活著……這就有些搞笑了吧。

他們如今是睡覺,吃飯,甚至訓練都要扛著花盆奔跑……江鴿子有些不忍睹的低頭,繼續開始了自己的手工雕刻工作。

而他的背後,一顆女貞樹藤蔓正在愉快的“看著”麵前的奔跑大隊。

它如前輩一般欣慰,一旦毛尖先生他們飛奔而過,它就愉快的拍枝葉,藤蔓的芽頭還會相當有氣質的上下搖晃。

可惜,這一切私下裡的小動作,江鴿子是沒看到的。

看到了……現在大概現在也顧不上了。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離開常輝郡,他很快就跟遊戲世界新手村失去了聯絡。

到達燕北部喀鶴郡二季縣之後,他隨身包袱裡,一切來自新手村的物資,就像急於跟什麼東西產生聯係一般的開始躍動。

找到了!

那一刻,就連江鴿子的內心也在躍動著,如乾咳了半條沙漠的旅者,江鴿子覺著幻陣後麵有水,大量的水,是故鄉的水……

找到了!這三個字,是他在東岸都沒感受到過的。

遊戲世界很大,瑋屏山脈後麵,又到底是那一塊地圖?隨著一天天接近,江鴿子內心溫度就越加熱烈起來。

現在,他似乎知道那裡麵是那一塊地圖了。

為了安撫住自己雀躍的內心,江鴿子將隨身包袱裡,那顆西瓜大的瑪瑙取出,又像俄羅斯套娃一般,將這塊瑪瑙摳成八個瑪瑙碗,一個核心瑪瑙球。

他迫切需要不動聲色的沉靜下去。

每天傍晚,他都像是需要夕陽的靈感一般,坐在懸窗邊上,拿著一柄小刻刀,在瑪瑙球上隨意雕刻著。

事實上,他手上在工作,其實神識早就飛了出去,就在這附近的山脈,他能感覺到星星點點猶如銀河一般的遊戲碎片在散落著……

他想進去,然而……那些碎片太過零散,塊狀太小,他想儘了一切辦法,也沒找到一個切入點。

他知道,它破碎的相當徹底。

墜落,撞擊這個詞彙不斷的在江鴿子的腦海裡翻滾著……

而他的腦海裡,連接新手村的地方,出現了銀河般的新地圖。

出村見喜,荊棘平原,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江鴿子在腦內專注的標注著地圖碎片,而他這種旁若無人,專心搞藝術的行為,莫名其妙就符合了很多上層軍官的胃口。

想象一下,夕陽西下,俊俏至極的黑發軍人,盤膝坐在霞光當中,他一手拿著雕刻刀,一手拿著一塊價值不菲的花玉,正在一刀一刀的鐫刻未知的詩句。

他的一切行為,都是那麼的美好,都是可以納入最頂級的藝術作品當中的。

然而,這樣神聖的藝術創作當中,他還得兼顧教官。偉大藝術行為被不斷的打攪,青年的表情時而悲傷,時而欣慰。

雖然他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脾性,然而就是因為他的這種巨大的忍耐,一眾軍人心內憐惜恒生,從他身邊跑過的腳步都會輕上幾分的。

大家都知道,所有的行軍,都有提氣的口號。

然而,在下倉的軍事對抗當中,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下倉除了基礎的腳步聲,他們幾乎不發一言。

真是令人沉醉又心疼。

皇子做炮灰亦不可惜,然而將一位正統藝術家送到最前線,這就給江鴿子整體氣質,渲染上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某種悲劇色彩。

一聲昂長的牛角號,所有的士兵停下了腳步。

江鴿子手裡的刻刀一頓,繼而又開始埋頭工作起來。

終於要降落了麼。

他在葉芝三十上過了一個飛翔尾年,又看著那群實用主義者,為了利益,整整扯皮了二十天。

他們終於舍得雙腳踏地了麼?

江鴿子舉起麵前的瑪瑙球,很認真的左右端詳一會後,他將兩腮鼓起,就像一條可愛金魚一般,猛的呼出一口氣。

隨著瑪瑙粉從球麵吹落,一首俊秀飄逸的詩句便顯現出來。

“把我當作你的豎琴吧,有如樹林:

儘管我的葉落了,那有什麼關係!

你巨大的合奏所振起的音樂

將染有樹林和我的深邃的秋意:

雖憂傷而甜蜜。嗬,但願你給予我

狂暴的精神!奮勇者嗬,讓我們合一!

請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讓它像枯葉一樣促成新的生命!

哦,請聽從這一篇符咒似的詩歌,

就把我的話語,像是灰燼和火星

從還未熄滅的爐火向人間播散!

讓預言的喇叭通過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喚醒吧!

要是冬天已經來了,

西風嗬,春日怎能遙遠?”

“真可愛!”

看到青年認真的,鼓著魚兒一般的腮在光線當中,對著花玉球認真的一吹。

俞東池便失聲讚美了一句。

用袖子擦去額頭的汗珠,周鬆淳有些不明情況的扭頭問到:“您說什麼?”

俞東池輕笑了一聲,他一邊解開腰上紮的緊繃的腰帶,一邊以一種放鬆的姿態,走近江鴿子。

他說:“鴿子,我們就要出發了!您準備好了麼?”

江鴿子看看窗外,又對他點點頭說:“恩,迫不及待!”

他站了起來,順手將手裡的瑪瑙球丟給俞東池。

那顆珍貴的花玉球在空氣裡迅速劃過,俞東池手忙腳亂的雙手接住。

他驚訝極了,就問:“是給我的麼?”

已經離開幾步的江鴿子回頭看他,什麼都沒有說的點點頭。

這是根據合同,要交出的作品啊?你忘了麼?

他也不知道應該刻一些什麼東西在上麵,然而誰沒有少年時喜歡的幾首詩歌呢。

有些悲哀的是,曾經不懂的《西風頌》他懂了,曾經想不明白的那句“未曾在深夜痛哭的人,不足以談人生。”他也懂了。

雪萊寫的這些詩句,原來竟然是寫給他的麼!

皇家城堡車內,江鴿子對著潔淨的水流,用力衝洗著自己的身體。

這是最後一次奢侈的用水了,那下麵一切水資源都被汙染了。

等到潔淨完畢,他走出浴室,於深藍金絲絨麵的躺椅上,拿起了自己的內衫,裡褲,開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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