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2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22506 字 9個月前

靠躺椅的桌麵上,微型夜視鏡,對話器,短木倉,掛壁微型□□,匕首……

這些不屬於江鴿子生活的裝備,被整齊的排列著。

空氣裡,一股子槍油的味道彌漫著。

雖然他現在已經知道軍用服裝的穿戴方式,然而這些器材要掛在哪兒?

江鴿子看著軍褲上的幾十個口袋發愣,這麼多口袋,等這些東西裝進去……褲子會被墜掉的吧?

正在他疑惑間,屋子的門口,忽被大力推開。

俞東池以龍卷風的姿勢卷進室內,進來後,他大力關起身後的房門,切斷了門外戚刃等人驚愕的視線。

江鴿子嚇了一跳,抬眼愕然的看向他。

俞東池眼眶赤紅,他從口袋裡珍惜的取出那顆瑪瑙球,一步一步堅定的走向江鴿子,然後他猛的將他擁抱入懷,用儘全身的力量將他抱了個結結實實。

他說:“是給我的麼?”

江鴿子一愣,又點點頭。

就是給你的啊!一件作品三十萬貫!你這個意思,是不給錢兒了?

不等他說出什麼,胳膊上的兩條鐵箍,盤的更加有力了。

他聲音哽咽的問:“是寫給我的麼?”

不是啊,是我會背的不多……就記得幾首……

耳邊,沉重的呼吸帶著溫度陣陣襲來,江鴿子心裡一顫。

“謝謝您,我聽到了您的鼓舞,它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如果可以,可以為這首詩歌再起一個名字麼?”

江鴿子魂遊天外,聲音飄渺的問:“名字?”

“對!我要個名字!”

俞東池放開江鴿子,舉著那顆瑪瑙球,情感熱烈的說:“請寫上,給愛!我將會永遠珍藏這一顆希望,即便是死,我也會將它帶入我的墳墓!我……我非常感謝您!您的鼓勵我收到了!我們一定會好好的進去,然後……好好的回到我們的……家!”

眼淚終於笑著掉落了。

江鴿子沒法打擊這樣的俞東池。

他隻知道,這件東西,大概是不能算作合同裡的收藏作品了!

啊!算了!就這麼著吧!

想到這裡,他一伸手,從俞東池手裡取過瑪瑙球,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找到刀頭插在手柄上,開始低著頭認真的在詩歌最前麵,寫上了“給愛及魚!”。

然後滿麵羞愧的將它遞給俞東池。

他小聲嘀咕到:“這不是我的詩,你誤會了……”

然而,俞東池沒聽到,一切的聲音他都聽不到,他隻是珍惜的撫摸這顆花玉球,心裡又是酸楚,又是感動。

他的母親羿瑾女王,半生都跟藝術家友好相交,她出大價錢買的自畫像掛滿了金宮的回廊,然而她都沒有一首屬於知己送的詩歌。

他何德何能!

他的冬天在看到這枚花玉球一刹,春天就已經來臨。

那上麵描述的情景是多麼美啊!

讓我們合一……春天就會來臨。

他小心翼翼的,用繡著自己名字縮寫的絲帕包裹好了給愛球,吸吸鼻子,他總算平複好激動的心情。

再次抬眼看去,卻發現,鴿子正在笨拙的將各種器械往褲子口袋裡塞。

隨著重量增加,果然,他的褲子也在緩緩墜落著。

真可愛!

俞東池噗哧一聲笑了,就問:“您不怕把褲子墜下來麼?”

江鴿子苦惱的看向他:“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你看,太多了……”

“掛錯了!”

俞東池走向江鴿子,蹲下身體,將他口袋裡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掏出來,又順手拿起桌麵上的寬皮帶,繞著他的腰身幫他扣好。

並開始熟稔的將那些器械,一件一件的組合好,又一件一件的掛在皮帶環扣上。

江鴿子恍然大悟的不停點頭說:“啊,是這樣啊!”

俞東池語氣沉重略帶抱歉的說:“是呀……就是這樣!我,我很抱歉!”

“抱歉?”

“對,抱歉!您本該享受最清閒自由的生活,卻因為我的無能,總是阻隔不了這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江鴿子卻急切的抓起他的雙手,用力的攥著,並眼神裡都閃著熱情的光芒說:“請務必!在下次遭遇到同類任務的時候,帶上我……”

江鴿子這話也沒有說完,屋門卻再次被人推開。

連燕子走進屋子,他眼神一頓,先是看看緊握雙手的兩人,情緒細微而迅速的變幻,又迅速歸於平靜,他笑著舉著一份通知單說:“姮梭那家夥終於求救了!”

江鴿子什麼都沒發現的放下俞東池的雙手,毫不猶豫的丟棄了這個渾身僵直,保持攥手姿態的木偶娃兒。

“他總算舍得讓我們下去了!”

“是的,似乎那位做了些什麼?”

江鴿子好奇的回頭看看俞東池:“他?做了什麼?”

他接過文件,迅速一張一張的閱覽起來。

而連燕子則走到俞東池麵前,低頭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如果我發現,你對我的主人有一絲一毫的不忠誠……就!殺了你!”

俞東池猛的抬頭,愕然的看向他,可……麵前這個古巫,表情卻一如既往的溫柔恬靜,那句殺了你……就像不是他說的一般。

連燕子走到江鴿子麵前,推著他坐在躺椅上。

他左右看看,最後拿起鴿子的靴子,毫不在意的用自己的祭袍,擦了一下本來就很乾淨的靴麵,一邊彎腰一邊幫他套,一邊說:“我將會跟著先頭部隊進入禁區邊緣,構架新的禁區光幕,我看了通知單,您在壓陣右翼部隊,大概是後天進入……如果您清閒,明天就在二季縣逛一下,這裡因為山脈幻陣影響,有的地方隻有兩個季節,您可能不信,順著瑋屏山脈南邊,有個小城叫十季城……”

“是麼?有十季?是說一年有這麼多季節麼?”

“對,您可以沿著幻陣走走,我儘量在您到來之前,解決完一切問題……”

江鴿子聞言,緩緩放下手裡的通知單對他說:“你並不用這樣,禁區!我肯定是要進入的!你小心那些燕宮巫!還有……關山阿黎,他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

“是的,請務必小心那個人,他為了在燕宮麵前掙個好前程,現在的他,怕是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了。”

俞東池撿起江鴿子的另外一直靴,也用袖子擦了一下,彎腰幫江鴿子套上。

戚刃端著一些待客的茶點推開門,他向屋裡看了一眼,又默默的退了。

城堡車門口,戚刃雙目空洞的看著前方。

他對身邊的琛宋以及周鬆淳說:“我絕不會告訴你們,我看到了什麼!”

周鬆淳斜眼看看他,發出一聲冷笑。

天邊最後一抹紅光照射在大地上。

燕國,喀鶴郡二季縣口,幾萬民眾都聚攏在城門口,看著天空上方。

巨大醜陋的飛艇緩緩的向地麵靠攏,人們很少有機會,見到一艘如此大的飛艇,它的體積是一般飛艇的十倍大。

大概是民族光榮心作祟,有人已經喊了起來:“看那,那是燕的飛艇!”

“這可……真是了不起啊!”

“對呀!帝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

“得了你這個馬屁精……你喊的再響他也聽不到,你還是問問這些軍官大老爺,是不是能給咱們解決一下飲水問題吧!”

“你閉嘴吧!帝國萬歲!!你看我們的小夥子,他們是多麼英俊帥氣啊!”

民眾滿臉興奮,他們的表情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根據衙門頒布的信息,多國士兵是來開發瑋屏山脈,解開幻陣,將失去的土地,重新帶到祖國懷抱裡的。

而這些民眾,又是被衙門通知,被迫到城門口組成歡迎隊伍的。

才將他們可全部都是滿麵怨氣的摸樣,心裡想著,失去的土地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反正即便是找了回來,又不知道被哪路大老爺瓜分了去!

現在他們隻關心,去歲尾月之前,從燕宮發來了緊急事態警告書,說王哉河上遊的幾家造紙廠,將廢料傾倒入水,整整三個月過去了,汙染問題依舊沒有得到解決。

那些該死的財閥!萬惡的壟斷者!

幸虧每天衙門派出大量的取水車去一百公裡之外的內河取水,並免費敞開供應,不然二季縣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民眾揮舞著簡陋的小旗幟,湊熱鬨般的歡呼起來。

隨著巨大的飛艇終於降落,落地的聲勢卷起漫天的塵埃。

腳下微微顫抖之後,有人指著緩緩拉開的下倉門喊到:“快看!是古巫……母神啊!好多古巫……”

歡呼聲一下靜止了。

是的,好多古巫!

他們穿著藍色的袍子,在侍衛的圍攏下,正神色肅穆的一隊一隊的向外走著。

民眾不再喧嘩,隻是按照古老的規矩,微微地下自己的脊梁,呼吸都不敢大出的送這些藍袍離開。

安靜的時間線很長,當連燕子帶著自己的侍從官從人前路過的時,這種令人窒息的靜,卻被破壞掉了。

稀碎的嗡嗡聲忽然響起。

有人低呼出聲:“快看那位古巫大人……我的母神!看看他吧!他擁有一切光輝,被神眷顧!我,我要供養他……”

空氣裡,氣氛忽然熱烈起來。

漂亮人總是能接受到凡人沒有的優待。

即便連燕子是個古巫。

即便他一般隻跟亡魂打交道。

沒多久,幾個年輕的少男少女忽衝出歡迎隊伍,小跑著來到連燕子麵前,全身心的跪下,托起他的袍角親吻,還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這是被允許的。

有人願意將自己的一切資產甚至自己奉獻給巫,巫可以隨意接受這樣的供奉。

連燕子就如背著聖光的聖像一般一動不動,而他的侍從官琛宋則好脾氣的來到這些人麵前,將早就預備好的國家福利機構名片逐個發給這些人說:

“我們先生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供養,不過,如果生活當中略有寬裕,就請接濟更加需要幫助的人群吧!事後,請將資助單子寄回上麵的地址,巫大人會在祈禱的時候,讚頌你們的名字,感謝諸位今後的善舉!如果屬實,從此請不要畏懼死亡,因為大人的引導,總有一日,你們會內心歡喜的回歸大地母神的懷抱……”

連燕子嘴角抽搐的聽著自己侍從官的廣告詞,實在不能忍耐,他隻好奪回自己的袍角,低頭衝自己的崇拜者笑笑,繞過他們快步離開。

身後傳來一聲尖叫,有人昏了過去。

看看!又是這樣啊!

連燕子眼神越來越空洞,一直到琛宋回到身邊,他才平聲問:“這是什麼時候想出來的台詞兒?”

琛宋輕笑,自己的大人脾性古怪,向來愛在那些有錢人身上狠下刀子。

可這話怎麼好直白的宣布出去,我們大人拔有錢人的皮?他為了大人的名聲,也真是竭儘全力了。

“大人,您要是接受了他們的奉養,海盾先生會哭的。”

“海盾?”

連燕子腳步微頓,嘴裡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然後恍然大悟一般的說:“怪不得!”

怪不得這次所有中州內供的物品上,都寫了興義盛的名字。

所以,那個老女人又是沒有花一個錢兒的,借由自己這張臉,在外麵刷了好多援助金回來。

連燕子嘖了一聲,一邊麵無表情的向前走,一邊吩咐琛宋到:“將我的合同分成受益人換成興義盛環球勘探公司,回去寫一封抗議信寄往宗室辦公室,還有長老會,告訴他們!再做這樣的事情,我不如就挪窩自由巷得了!一個偌大的國家,出個任務都要靠著財閥支援,這也太悲哀了!”

果然又是這樣!

琛宋十分苦惱的應諾,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擬起抗議書的格式措辭來了。

自從成為連大人的侍從官,他不是給女皇內政科發抗議書,就是給長老會發問責信。

說出來,彆人可能不信,他給大長老還發過一封幼稚園通知書。

因為連大人見不得他迎風灑淚的傻瓜樣子。

用他的話說,那裡來的那麼多感動,幾十歲快入土的人了,每天哭哭啼啼不像樣子!

最奇怪的是,自己的大人就如一個活刺蝟一般的到處紮刺,然而金宮上下卻少有不喜歡他的。

雖然,巫大人理直氣壯的指著自己的臉說,那是因為這張臉!

可是,琛宋知道不是的。

巫大人生活簡樸,甚至襪子破了他都要打補丁再穿。

他的大部分錢財都給了江閣下,剩下的,他也沒有花到自己身上。

他出資修建了蓬萊閣再就業培訓中心,修建了巫係孤寡的養老中心,還有巫係後裔心理乾預中心……

現在,再不會有連大人這樣的孩子,在冰冷的環境裡長大了。

想起戚刃剛才的樣子,琛宋跟隨了一會,還是鼓起勇氣問到:“江閣下不好麼?”

連燕子聞言腳步一頓,他看向琛宋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琛宋眼神慌張,可是看到愛皇子跟江閣下關係越加親密,他怕自己可憐的大人從此就孤獨於世,很有可能,人生到尾,他要一人歸土了,那可太可憐了。

他語音顫抖的又問了一句:“江閣下不好麼?”

你們不能在一起麼?那樣,大人你就不會寂寞了啊!

連燕子聞言,表情忽然晴朗起來,他語音略微提高說:“當然好!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可是今天……”

“琛先生!”

“是!”

“你見過兒子跟父親結契的先例嗎?”

琛宋傻乎乎的站在二季縣的門口,足足十幾分鐘,他的腦袋裡都纏繞著這句話,父親?兒子?

怎麼可能?

城門口的高台上,本城鄉紳臨時捐款,請來了隔壁郡最好的唱詩班,用兒童合唱愛之曲的方式,歡迎多國部隊。

一切皆為形式!

江鴿子跟俞東池是最後下艇的。

大概是厭了飛行,當雙腳踏在大地上,它就再也不想回到任何搖動的設備當中去了。

他們腳步輕散,並排著一路走來,最後停下。

穿著白袍的小姑娘站在舞台中間,表情甜美,清脆聲動的唱著:“嗯~嗯~愛是大地母親賜予我們的情感!愛是與生俱來最動人的情懷!愛是一切神的光輝!愛是恒久媽媽的懷抱,愛是偉岸爸爸的關懷……愛是種子得到最好的春雨,愛是茁壯長大的孩童……”

“呃!下雨了!”

江鴿子仰頭看向天空,稀碎的春雨從天空緩緩飄落。

俞東池從周鬆淳手裡接過雨披,親手幫江鴿子圍在身上。

圍好之後,他笑著相當滿足的說:“那麼,我也先進去了!”

江鴿子眼睛看著舞台,沒回頭的說:“好!”

身後……士兵的人數越來越少。

舞台上的小姑娘,瞪圓了眼睛,看著台子下的一群古怪叔叔。

他們為什麼要抱著個花盆呢?

雨絲慢慢連成絲線,節目依舊在繼續……

江鴿子轉身離開,身後隱約著傳來孩童的吟唱……

“雨滴是手指,大地是琴弦,春風送暖意,雨過幸福連成片……叮咚,叮咚,叮咚!那是春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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