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東池趴伏的身體整個的顫抖起來,他抖了一會,忽站直身體,轉身向外衝去,然而沒走幾步,他的腰就被周鬆淳緊緊的抱住……
他說:“殿下~求您~!”
周鬆淳滿麵哀求的看著他,一直看到俞東池忽然木然冷淡的從木倉套裡取出武器,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周鬆淳的雙手……隻能無力的放開,他站在他那兒,眼睛含淚的努力哀求:“若是……若是這樣,殿下~不管您去哪兒,就請帶上我吧,這是我侍從官的責任。”
俞東池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點頭。
然而,當周鬆淳抹乾淨鼻水,麵露驚喜沒走幾步,他也如烏龜一般的被扣在了地上。
好死不死的,他與趴在地下的李瓊司摔了個麵對麵。
周鬆淳艱難的抬起頭,看到自己的殿下從腰上解下自己的金色徽章,遞給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李子穀。
“如果我回不來,兩小時後請您務必帶隊向前,按照最初製定的計劃,找到汙染源頭……”
他又看看周鬆淳,轉頭懇切的說:“把他帶到蜀國,給他一些庇護吧!”
李子穀雙目平視,死死的盯著俞東池……最後他伸出手,在接住勳章的一刹那,他笑著說:“好!可~值得麼?其實,時間會告訴你,沒有什麼不能被替代,情感這種無用的東西,是最具欺騙性……”
可已經放棄一切的俞東池卻無所謂的笑笑說:“啊,我知道的~也經曆過那樣的事情,所以~我不再想接受那樣的結果了……”
他無所謂的,徹底自由的放開了從前的一切,一邊向外走,一邊脫去身上的軍服,最後周身輕鬆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他身後,周鬆淳發出淒厲的大叫聲:“殿下!!!”
他的殿下終於還是走了。
時間緩慢移動……
然後,一種令人生厭的嘲笑聲從地麵再次響起。
李瓊司哈哈笑著:“傻子!中州李氏出了個傻子!!”
他大笑著,一直笑到與他麵對麵的周鬆淳忽對他吐出一口濃痰……
“呸!!”
可憐李瓊司出生至此,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還不斷的被人羞辱。
現在,他竟然被一個區區的宗室侍從官吐了一臉的濃痰?
動彈不得,他就厲聲叫罵,然而周鬆淳不依不饒的,發泄一般的呸!呸!呸!
在無人援救的情況下,這位籍道血脈終於放棄了自己高貴的血統,對著周鬆淳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
呸!!!
李子穀捏著手裡的勳章,好半天才被腳下的呸來呸去的聲音驚醒。
他低頭看了一會,對身邊的人厭惡的擺擺手吩咐到:“太難看了!分開他們,丟一個出去!”
他的侍從官悄悄挪動身體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問到:“丟哪個?”
李子穀衝李瓊司支支下巴,接著進入了參謀室,坐在了俞東池的位置上……
穿越高高的蒿草,還有幾座不規則的小山丘,一塊不大的田野上,大地正在憤怒,泥土正在翻滾,地縫就在開裂,一條一條的縱橫溝壑就在本來平板的土地上,不斷分叉……最少有七級以上的地震正在此處發生。
連燕子根本站不住腳,他本來想擺起一個安全禁幕,然而這裡抖的根本沒法結印。
如此,他便與剛剛從現場救出來的十幾位狩獵隊的士兵一起滾動起來。
無依無靠的就像秋天倒入簸籮裡的糧食粒兒,到哪兒都是上天那隻手說了算。
滾動當中,他發出很大的,已經失去人類正常嗓音的嘶吼著:
“……鴿子!鴿子!趴下~趴下!求你了~鴿子……趴下!”
然而,江鴿子就在他不遠的地方,一動不動的站立著。
他站的非常沉穩,仿若這場地震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一般。
他腳下的大地是安全安靜的。
仿若近前的地震與它毫無關係。
他沒有隨著地勢起伏而滾動不說,還張開了背後那把長弓,一下又一下的對著虛無,發著沒有箭身的虛無攻擊。
行為就像個詭異的精神病人,在對著一個不存在的目標說話。
連燕子喊了一會,忽眼睛一亮,就再不開口,又隨著大地繼續滾動起來。
他覺著身後有一種奇異的,妥帖的,令他感覺安全的力量,在無形的推動他,將他推的越來越遠……
江鴿子眼裡。
成群的二十五級荊棘長耳獸在成群結隊的蹦躂著。
最少又六七十隻。
遊戲數據在迅速結塊。
隨著一個弓箭技能月華群發出去,現場長耳怪迅速倒下一大片……可憐巴巴的散落了一些銅子兒,連個白裝都沒有爆。
江鴿子輕歎了一聲:“嘖~呿……”
接著抬頭向四周看去。
如散星一般的荊棘碎片在結著它的塊,如從前幾塊那般,它們愉快的結合,在一番過程之後,總算露出了它的真麵目。
荊棘平原是明亮著的,它四處凝結著成片成片均勻如綠地毯般的草坪,因為遊戲設計沒有給予這裡鳥類,這就便沒有鳥,隻有機械的風吹過,那些綠地毯就在成片成片的起伏。
那些起伏如尺子衡量過的一般,總是起伏在某個高度,然後緩緩落下……露出草叢裡隱藏著的兩位轉職者。
神官百裡長還有他對麵的……百裡香。
江鴿子知道現在進不去,就隻能充滿驚異的凝視……是的,他驚異了。
比起百裡長的寬袍闊袖,玉冠高懸,仙氣繚繞,他對麵的百裡香,卻穿了一件虎皮粗糙縫製的皮裙?
江鴿子想起在常輝郡的那尊女神像,原來,傳說真的是從真實的生活裡演變出來的,所以這位轉職者百裡香,她真的跟蓋爾人類接觸過,甚至還被幾千年前的人類,貼身換過衣裳?
百裡長機械的揮舞著法杖棍頭,來回有規劃的移動,一邊移動一邊流暢的說著台詞:“勇者,你的內心告訴我,你將會有個偉大征程,來……讓我幫助你推動這個世界吧!”
江鴿子腳下腳步微動,可是褲腿忽然被人緊緊的揪住了。
他低頭一看,便噗哧一聲樂了起來。
沒辦法,總是一身仙氣,走路都能走出生蓮氣質的連燕子此刻滾的就如一個泥巴土豆……
江鴿子看看如影隨行的地圖,最後總算依依不舍的舍棄了那裡,他回身蹲下,用還算擔心的語氣問到:“哎……還好吧?”
連燕子有些暈車,他歪頭對旁邊的空地吐了幾口後,用衣袖一抹嘴的說:“您說呢?”
江鴿子身體向後傾斜,立刻推卸責任到:“是你要來的。”
連燕子慢慢扶地坐起,他捂著胃部,有些不舒服的揉了幾下,語氣有氣無力的說:“對,是我要來……”
正在這個當口,那個總要慢上一步的俞東池先生,他總算是開著四驅車來了。
就又上演了一番跌跌撞撞之後,他掙紮到現場,先是四處看了一圈,接著發現了江鴿子。
江鴿子身上乾乾淨淨,就如一隻無辜的小彆(白)兔一般的跪坐在那兒!有些眼神無辜的還看向他,仿佛在問,你咋來了?你來做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要做這樣多餘的事情呢?
是吧,是吧,您就是這樣看我的。
俞東池幾乎是憤怒到了頂點,他幾步走過去,撲通跪倒,嚇了江鴿子一跳。
然後沒等他反應,俞東池就忽然大力的將他抱在懷裡,使勁勒了幾下之後,他如瘋子一般又推開他,又抱住……
他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又氣又急就真的心智蒙住一般的用兩隻手使勁,使勁的合著江鴿子的兩頰,把他的腦袋揉到自己麵前,忽然表情一變,前額一挺,他的腦門就從跟江鴿子的腦門,呯!的一聲碰倒了一起……
連燕子下意識的眼睛一合,下嘴唇一咧,上半身一抖後,他安靜的倒退幾步,歪頭又開始暈車嘔吐起來。
江鴿子立刻就想發脾氣,然而他卻忽聽到俞東池用泣血般的語氣說:“讓我死吧……求求您!我想死!即便是您想活著,我都不想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拚命的用自己的腦門去撞擊江鴿子的腦門……
“我沒有目標了,不知道該怎麼好了!我抓不住你!看不到你,我就拚命的追,使勁使勁的欺負自己!你可憐可憐我好麼……讓我死!我睡不著,失眠!整夜整夜來回翻滾,我就問自己,我怎麼把自己的生活過成這樣?我就不能好麼……不能了……”
大概生命中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熾熱吧,江鴿子滿腦門血的看著俞東池。
俞東池也是狼狽不堪的滿腦門血,他五官上凡是能出液體的地方,都流淌成了河……
醜陋極了,也震撼極了!
江鴿子呆呆的看著俞東池。
而俞東池卻哽咽的依舊在說:“……我不想活了……真的,您總是無聲無息的消失!每一次離開,都走的那麼了無牽掛,我知道我不重要!我不想活了~一天,一分,一秒都不想活!我抓不到你,羨慕丹娘,我想變成她那樣沒有形體的永恒,成為亡靈也好,虛無也好,這樣……就能沒有重量的飄在您身邊……您想看我就看我,不想看我也沒什麼……隻要我能看到您就好……”
你活著,我就永遠沒有重量的守候!
如果你死去……那我就隨便跟風消散,成為沒有……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