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9年6月2日。
上午六時許。
十部巨大的拚裝鋼鐵機械紮根在元平河岸, 將探險隊一路艱難帶來的各種裝置,器械, 吊向已經清理出來的空地上。
探險隊準備在這裡蓋一座可以容納萬人的營地,還有一座暫時能解決汙染問題的降溫大壩。
工地很忙,基本人人都有活計……呃,除了一人,江鴿子。
從職業士兵轉化為建築工地工人, 看在錢兒的份上,也沒有糾結幾天, 大家都紛紛的進入了工作狀態。
俞東池草擬了一份新的合作合同, 承諾將第一座大壩,第一次攔截出來的磐能礦,全部按照勞動量分潤給這些官兵們。
畢竟, 土地分配合同, 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大部分士兵簽署的, 都是現金報酬合同。
低溫解決分離磐磁琻汙染問題並不難,難的隻是成本問題。
自發現磐能起, 蓋爾已經到了1889年, 接近兩千年與磐能打交道的過程當中, 人們早就研究出解決汙染問題的方法。
就連這第一座大壩,所需要的耗材, 也是俞東池抵押一切財產, 再由其它幾國皇室私人投資, 共計籌款一千多億貫, 才能艱難完成的。
至於說各國財政支出,雖然各國財務參謀團隊是願意拿出這筆資金,然而……從民眾稅金內撥款,那是需要昂長的申請,計劃,報備,然後全民公投的……
更何況一旦公布汙染,民眾會不會騷亂?
時間上來不及,人性上也無法信任……
從葫蘆口禁區以來,一路幾萬裡航程,到底蓋多少低溫大壩才能徹底解決汙染?
一座低溫大壩,它最高承受能力是多少?
不能折損一個,修建一個吧?
還有一件無法明說的事情,磐能的開發銷售,一貫屬於壟斷行業。這裡麵涉及了國外能源財閥的根本利益。
所以,它最後就隻能作為私人投資計劃進行到底了。
就是把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金庫打劫了,也無法沿著元平河,一路攔截,修建不了那麼多低溫大壩。
所以才需要找到源頭。
汙染一直未曾解決,等到幾個月後,那些專業人士到達這裡,再將大壩修建起來,元平河水又不知道要卷裹走多少生命了。
所以,俞東池一咬牙,就將所有的器械,放在兩河交界,期盼汙染能儘早得到緩解。
是的,緩解!
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是,隨著汙染河水,一層一層的降溫,最少要修建十五座大壩攔截,才能徹底解決。
可以說,俞東池孤注一擲,在此刻,他早就放棄了一切財產。
並且,其它幾國的皇室也相當仁義的放棄了後續利益,一切以緩解汙染,為最優先計劃。
工程在緊密進行。
遠處的山凹裡,甲咼人趕著剛抓來的野牛,正在一邊馴化,一邊靠著這種古老原始的勞動方式,一根一根的往營地拖大根大根的圓木。
丹娘坐在空中,隨風飄蕩。
每當看到那些甲咼人一路艱辛,從山上拖回一根巨大的圓木,平均每人才能得到二十文的酬金時,她便發出隻有俞東池他們才能聽到桀桀笑聲。
河岸邊,成片的銀杏樹林一眼望不到邊際,隨隨便便一顆,樹齡都達百年。
在這些百齡大樹上,猶如鴿子籠的藤屋,就密密麻麻結在高處,如果實一般垂下。
靠近元平河岸邊。
最高大的一顆足有百米高,周長二十五米的銀杏樹下,江鴿子躺在藤蔓結成的吊床上,被藤蔓拉動,正隨著一首翻來覆去的老民樂在晃悠。
而在他身邊不遠處,樹藤紮成的露天小隔間內,高級軍官與各指揮官正在藤紮的家具上勤奮辦公。
一切猶如回到了中古的社會,他們的物資生活,因為給養不足而窘迫起來。
來的時候他們可沒有想到,這些杆子能夠為大家的生活帶來這麼多的驚喜。
就連歸附在燕旗下的那些傳統杆子,他們在關山阿黎的帶領下,都結起一個套一個絕對領域。
雖然,這些領域沒有他們本杆十裡那麼大,然而庇護一個工地,令野獸無法進入破壞卻是足夠的了。
甚至,有時候河岸邊工作繁忙了,他們也能從杆子上發育出小枝條,紮在岸邊充作臨時吊車用。
傳統杆子的一氣支配法到底有著原始的漏洞,老杆子們每工作一天,力竭之後最少要休息三天。
而鴿子帶的幼芽隊,就靈活的多得多了。
他們是分段支配法,簡而言之就是可以利用身體,合理分配精神力,能夠一邊休息,一邊工作。
從最早可以操控一種植物起,這些幼芽在船上閒著也是閒著,每天就各自靠著江鴿子的分段法,逐漸發育出小領域操作流。
因為江鴿子從未按照傳統告訴過他們,杆子的上限到底在哪兒?所以他們就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無限肆意發展起來。
就拿腦袋最靈活的毛尖先生來說,最起先他隻能操控蕨類植物,到了現在已經可以對苔蘚類植物進行精準控製了。
像是探險隊小藤屋裡的那些乾苔蘚結紮而成的床墊,地毯,就大多都出自他手。
幼芽隊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每天都給大家帶來奇跡與方便。沒有人不喜歡他們,甚至燕人都舍棄不透氣的帳篷,用工程點換取透氣舒服的藤屋居住。
隻要有植物生長的地方,江鴿子的天馬行空的思維,就總是帶給大家無限驚喜,探險隊的第一個營地,就是他帶著幼芽小隊,依賴自然,觸發植物,從土地裡生長出來的。
脫離現代社會,給養不暢,這種由異能轉化為生活技能的杆子手藝,在探險隊機械工程專業隊伍到來之前,每一天都在立著奇跡一般的功勞。
沒有房屋,可以找任何樹木類植物的幼苗,就地觸發令其發育出房子。
甚至,這種房子受江鴿子第一次製作的模板影響,它是自帶家具的。
小房子發育完成,第二天就會結束樹木生命,變成一座乾燥的,有一張小床,一個小桌子,甚至還有待客的一對小椅子的十五平木屋。
除了上廁所不方便,這種小屋子基本是人見人愛的。
還有就是,毛尖先生如今也販賣驅蚊草,一盆一個工程點。
這種草相當好養活,擺在窗口的位置,就能自己抓蚊蟲吸收營養,它們一般能存活一個月以上,還能開一種五瓣的小紅花裝飾屋子。
所以,整個施工營地,就是大片銀杏林掛鴿子窩,窩外吊滿了各色紅的可愛的小紅花盆景。
就像個世外桃源一般。
老式的唱機咳嗽了幾聲,跳到一個新的付費點。
需要繳費的提示聲不斷傳來。
“投幣!投幣!投幣……”
這種聲音很煩躁,一直煩躁到在工作的某位高級軍官被迫站起來,在一片低笑聲中走到它的麵前,投入幾個硬幣之後,它再次開始演奏。
誰還缺這幾文錢兒呢?
就是枯燥的生活需要個樂趣罷了。
俞東池也在江鴿子不遠的位置埋頭工作,事實上,他這個一點智慧沒加的指揮官,靠著本身的工作能力,已經把一支不滿員的探險隊,作用開發到了最大。
比起隔壁那些籍道子孫,承包一小塊工作就要手忙腳亂,跟不上節奏,總是開洞斷裂勞動節奏的指揮藝術,不得不說,中州作為九州主流,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們這一枝,生來聰慧。
現在,他們所有的工作,就是在死掉工程指揮之後,修建一座低溫大壩緩解汙染源從複臻河流入元平河。
是的,工程指揮死了。
這次跟探險隊帶出來的工程技術人員,出來二十,現在死的就剩下四個。
大自然一貫擇優錄取,從葫蘆口到達這裡,曆經幾萬裡航程,如果沒有精兵的體魄,是真的煎熬不下來。
甚至,那些探險隊的精兵也都死了不少呢。
那些人,就在無聲無息的高熱,瘧疾當中自然損耗,他們甚至可以死在一場小小的咳嗽當中,或者……因為長時間的孤獨,無聊,在精神恍惚當中結束自己。
俞東池他們相當清楚,不止是那些士兵,就連他們都在這種永無止境的航程中,得了各種各樣的精神類疾病。
脫離正常社會規矩的約束,當人性放飛自我,他們的思想都不再健康。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清晨,趁著頭車轉換禁幕消失,一位周國的中級軍官,開木倉打死了自己上級軍官,帶著他的一個小隊,整整二十人衝出探險隊,向著歸途沒命的狂奔而去。
而那次的任務是毛尖帶隊出的。
兩天後,毛尖又帶回了他們不體麵的屍體。
那晚,毛尖來到江鴿子的房間說,那些士兵隻是想回家。
是,他們就隻是思鄉情重,認為返身踏上歸途,就能回歸故鄉……
然而,他們卻永遠無法回歸了。
荒原上有的是野獸,猛禽,還沒有歸路。
他們絕望之下,最終集體結果了自己。
攝像機沒有一點空缺的錄下了那些死亡……
那些看上去簡單輕易的死亡……
沒有雄壯的戰爭號角,沒有熱血拚殺,大自然的軟刀子,總是殺人不見血。
銀杏樹幾十米遠的地方,水質清澈,流水潺潺,沒有生命……
複臻,是俞東池為汙染河水起的新名字。
這一次他倒是放過了鴿子這種可憐的生物,也慈悲的沒有用它的周邊玩意兒,命名一條被汙染的河流。
臻即是完美的意思。
俞東池祝願這條河水可以早日重返清澈。
然而,從這裡沿著河水向上,再走一百裡左右,便是一切未知的茂密的森林,連綿不絕的無名山脈,還有不知要延伸到何處的那處,眾人又是喜歡……又是畏懼,據說必然有魔魘的汙染最源頭的地方。
磐能礦脈!
那裡必然儲藏著豐富的磐能,不然也無法如此奢侈的一路泄露,還源源不絕。
而比起找到汙染源頭,如何科學的解決泄露,勘察礦脈,確定礦口,如何開采,如何分配利潤,這一係列未來要解決的問題才是重中之重。
俞東池很忙,已經忙的忘記去追求愛人了。
好在,江鴿子也不太在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