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2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9976 字 10個月前

俞東池的話沒有說完,就悄然消散了。

江鴿子一動不動的站在哪兒,想半天才想明白一件事兒,於是他低聲歎息了一句道:“好好的一個國家,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他的聲音在沉悶的廳堂內,發散了很遠。

兩天之後。

周鬆淳大早便拿著一份發自未央宮的明文到達老三巷。

“殿下,陛下指名您代表北燕皇室,去出席冕大人的葬禮,啊!真是太令人驚訝了,我還以為冕大人早就死了呢……”

周鬆淳說到這裡,回頭對尾隨來的莊九德先生道:“是這樣的吧,先生?”

天氣漸冷,九德先生一邊脫去笨重的外袍一邊點頭道:“啊,就是這樣啊,真是嚇人一跳,老朽也以為冕大人去世已久,誰知道……”

竟然才死啊。

這兩人一起相跟著進了議事堂,翻出自己的杯子,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水,又一起坐在了廊下。

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江鴿子身邊。

銅盆火木炭,小鐵壺沸騰冒泡兒,幾個不大不小的紅薯圍在炭火邊兒慢熟著,水琴窟的禪意流水聲在緩慢的滴答。

江鴿子接過周鬆淳的明文,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正式看了一遍後,才抬臉看向兩張我有八卦,您趕緊問的麵孔道:“這位……冕女士?”

不是說皇室子女們,怎麼明文裡都稱呼為冕女士?

她連個姓氏都沒有麼?

這張指名通知也就三百來字,大概的意思就是請江鴿子到中州,代表北燕皇室去參加冕女士的葬禮。

一封明文,從頭至尾,冕女士的名字出現五次,皆沒有姓氏。

周鬆淳說話的欲望很強,然而莊九德先生的表達欲望更高些,所以他先開口道:“這位冕大人,是自有李氏王朝起,第一位被皇室宗室一起厭棄,並剝奪了姓氏的大狂人。”

狂人?

江鴿子品了品這兩個字兒,以庶民最大的角度模擬出一個罪名問到:“所以,她造過反?”

周鬆淳臉上露出一股子一言難儘的意味,語氣悠長的歎息到:“何止!她當年炮打金宮,囚禁要員,還有宗室重要成員,最後真正促成了皇室還政於民之後,她就瘋了。”

人性總是慕強的,甭管這位冕大人當年做的事情,是不是損傷過周鬆淳這個階級的利益,說起這位的時候,周鬆淳的語調還隱隱露著一絲絲羨慕。

可他這話江鴿子就聽不懂了,他撓撓耳朵問到:“我好歹讀過幾本曆史,那上麵說,皇室在一七六八年就還政了吧?”

周鬆淳聞言不在意的一擺手道:“那不重要!曆史就是滿足自己,寫給後人提前虛榮一下的玩意兒,事實上二十五年前這個國家大部分的權利……”他用手指指天空,一臉神秘的說到:“還是那位說了算呢!”

江鴿子聽他這樣說,便慣性思維的讚歎了一句道:“呦,這位冕大人,還是個民族英雄啊。”

周鬆淳聞言頓時哭笑不得了:“殿下!您在說什麼啊?都說了冕大人就是個狂人,狂人您懂麼?狂人簡而言之就是個瘋子,什麼民族英雄啊?就因為她的這次動亂,間接造成國家經濟倒退十年不止,她還促成了民間接連生出六十多個黨派,如果她不是曾經的王位繼承人,她的那些罪行夠吊死一千次的了,還民族英雄,民眾可不感謝她!”

聽周鬆淳這樣說,莊九德先生就在一邊插話到:“大人!您這個論點角度不對,彆亂給殿下講曆史,您是貴族出身,老朽可不苟同您的論點。老朽認為冕大人的行為最多是過於理想化了,手段也過於激烈了些,雖然民眾大部分不感謝她,然而她的出發點還是沒有錯誤的,畢竟還政是沒有錯誤的,老夫過去加過幾個組織,恩,一串兒溜達下來,還是覺著當年她扶持商盟是錯的,老朽看來……”

眼看著老頭要長篇大論的說下去,江鴿子便趕緊阻止到:“哎!停!停!我一個半文盲,你們能不能說點我明白的,我現在連這位到底是誰還沒有摸清楚呢?甭跟我說那些深入的,我就說她是民族英雄有錯麼?如果沒有還政於民,九州依舊在舊係皇室的世襲統治下發展,是不能健康發展到現在的,對吧?”

九德先生嗬嗬笑著道:“民間也有您這樣的論點,其實我跟幾位社會學家,哲學家也常探討這個問題,每次也是不歡而散。冕大人當年的想法是好,然而還是太過於理想化了,您要知道各國國情不同,九州自立國起,就一直在王權的統治下逐漸前進……”

老頭兒在地板上畫了個圖形,遺憾的一攤手道:“這個國家沒有經曆過戰亂,各階層在王權的操控下一直在穩步發展,民間其實並不如冕大人所說的那樣飽受壓迫,怨恨統治階級,並且……咱這個國家的上層,中層的民眾,大部分就是從舊係的世家,士人轉換過來的,冕大人無視這股力量的存在,所以她的政策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還過於激進了,手段也殘酷了些……難道貴族就不是民眾?曾經的士人就不是民眾?中產階級,豪紳就不是民眾?所以她不是民族英雄,民族應該是多階級構成的。”

呃,你這老頭給人上課上習慣了吧?

江鴿子砸吧砸吧嘴兒,有些鄙夷的用種花鍵盤俠的語調杠道:“你就直接說我們這個國家奴才多,奴性重!我們不願意離開主子就對了唄,還什麼民族是多階級構成的?三常郡的民眾就不是民眾了?甲咼人就不是民眾了?弱勢群體自古是啞巴,能說話的,嘖!也就是你這些人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呢!”

九德先生聞言一愣,很顯然,江鴿子這種說法他們聽來還是很新鮮的。

他品品這話,越品就覺著越有滋味,聽上去極其過癮,然而出於學者角度他也冷靜的告誡江鴿子到:“殿下出身寒門,命運多有波折後看問題難免偏激,老朽不想與您過度探討這個問題,雖從字麵上來說,國家與國民的利益始終是統一的,而在這個統一的大旗幟之下,還有個殘酷的名詞叫做,大部分人的利益!規則從來都是為大部分人的利益而服務的,被大部分人認同的規則,就是世界正確規矩,您明白麼?”

江鴿子不想明白這樣的事情,還感覺這樣的事情十分惡心,所以他斜眼看向周鬆淳,周鬆淳看他這樣,便知道他不想聽這些道理了。

於是他歪樓道:“殿下勿怪,事實上自我們念書開始,冕大人事件一直就是政治課的爭論熱點,中州的女皇陛下坦蕩,早先也說將這事寫入曆史,隨大家評說,可說來說去,吵了這麼些年了,此事依舊沒個答案……您可能不知道,咱陛下原有兄弟姐妹九人,冕大人作為長女,曾是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哈,偏就是她反了!家裡的長輩倒是說過她的事跡的,據說是當年也是十分風采,相當的威風,所以我們至今也搞不懂她發狂的真正原由,您說,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就造反了呢?還屠了那麼多人命……”

周鬆淳絮絮叨叨的說著,可是江鴿子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恩,彆人不知道,掌握了那位臥室私密情報的江鴿子,卻一下子就打通了任督二脈。

媽蛋,他一下子就清楚了。

老公跟自己老母呼呼了,按照她老母對周鬆淳那個步步緊逼的樣兒,當年損招一定不少,所以人家就隨意找了個理由,就反了唄。

啥還政與民啊,這就是個風流事件引發的笑話。偏偏你等俗人還從政治角度去解答。

周鬆淳還在嘀咕著:“……她是羿瑾女皇原契長女,也曾經是帝國王牌軍的第一大都督,可奇怪的是,有一天早上起來這位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狂?她先是開槍襲擊了自己的結契人,接著投毒害死自己的獨子,然後帶著部隊炮打了金宮,她逼著皇室宗室還政,當天她還就地槍殺了數位女皇近臣……最可惜就是這點,若不是死了這些關鍵人物,當年中州那位怕是不會還政的……”

他話還沒說完,早就憋不住的九德先生便發出一聲讚歎到:“哎呀,那位當年也是風姿卓越的大美人啊,想當年老朽第一個皇家藝術金獎,還是冕大人親自頒發的,說起來,冕大人的結契人,也是當年帝國有名的美人兒,那時候可沒有皇子拓什麼事兒……”

周鬆淳聞言頓時有些不願意了,他扭臉就不屑的反駁到:“皇子拓性情平和,看重民生,他比冕大人強百倍不止,再說,什麼美人兒?再美能美過國巫大人,能美過我們爺兒,虧你還是搞藝術的,你這審美就問題了……”

“這話老朽就不敢認同了,當年是當年,那會兒爺兒還沒出生呢可是……”

江鴿子看這邊又要抬杠,頓時哭笑不得一拍居席道:“你倆可閉嘴吧!”

這兩人聞言一愣,雖都閉了嘴,然而依舊是一臉的興奮,隨時就是一副要挽起袖子杠精上身的樣子。

江鴿子看他倆安靜下來,這才舉起明文道:“三個問題!第一,我這次出行是代表北燕還是代表陛下個人?第二,這位帝國狂人的葬禮要辦到什麼樣子的規模?第三,我什麼時候出行,到達中州之後是否要有正式的外事活動,我對中州各大派係的態度,還望兩位告知一下?嗯?你們地明白?”

瞧瞧這頓亂,把我們杆子爺都逼出倭語了。

周鬆淳與九德先生對視,忽就一起笑了起來。

九德先生撫掌讚歎到:“這還真是長大了呢,爺兒如今已經學會從政治角度去考慮問題了,陛下知道一定會高興的,老朽……”

江鴿子無奈的撇撇嘴兒,他對這個沒事兒占自己家院子,常來討便宜的老頭兒早就不滿了。

如此他便忍耐不住吐槽到:“您可甭誇了,你個搞藝術的成天來我家討便宜的老頭兒,你回去捏泥巴不好麼?還政治角度……”

可他這話還沒說完,周鬆淳便在一邊插話到:“爺兒,容我提醒您,您如今也是搞藝術的,並且九德先生是正兒八經的政治分析理論主義流派出身,您這次去中州,陛下還指名他做您的第一參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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