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號緩緩落地, 一卷紅毯從接待室內推出,一直鋪到下倉口門處。
身材標致,長相上乘的儀仗隊小夥子們排著整齊的步伐,慢慢進入場地,在地毯兩邊麵對麵站著。
皇子京穿著他的小冕服, 金燦燦, 圓滾滾的站在迎接大臣麵前, 小表情端的十分莊嚴,有著足夠的李拓風範。
俞東池雖然已經是北燕皇帝了, 然而, 級彆依舊不能跟中州的皇帝想等。
李拓與他關係好,就派自己的愛子前來相迎, 並且這麼多天來,到了那麼多國外的首腦,也就唯有俞東池有這個待遇。
九州在蓋爾那絕對是上上之國, 無論是國力還是軍力。
所以九州的中州皇帝, 他們也稱呼他為大皇帝。
雖然現在九州皇室信譽崩塌, 那是錢兒上的事情, 可曆史遺留下來的那些威嚴, 卻絲毫沒有降低的。
這家人血統不太一樣,有碾平東大陸的先祖,還有曆代不安分四處欺負近鄰, 撩騷遠親的黑曆史。
他們要是想折騰, 隻要蹦起來, 那絕對就是全球的自然災害,還誰也彆抱怨,就隻能哄著。
萬幸,九州的皇室貴族,大多宅屬性強烈,就是玩也是畫個圈兒自己玩,一般都不愛外麵飄著。
好好兒的,誰去招惹他們啊。
精窮的人才想挪窩呢,好吃好喝的養了這麼多年,如今又有了精窮的預兆,趕上大皇帝登基,各國便尋了由頭,沒請柬的都紛紛帶來國禮,貼補一下倒黴的新帝李拓。
真是,世界和平萬歲。
白鴿號艙門越來越大,迎駕現場無數把黑色的雨傘被彭彭支開,大批的記者躲在不遠處的廳口,遠遠的張望,激情的拍攝著。
如今拍攝也不禁止了,隻是得交錢。
禮樂官矜持的抬起下巴,他抽出手裡的伸縮指揮棒,慢慢的揮舞出一個節奏,當熱情的迎賓曲終於奏起,白鴿號下倉門最先出來的卻是帝國?呃,十幾隻穿著杏黃色狗狗雨衣的大號短毛犬?
那些狗可真大啊,真活泛啊!它們隻隻都在成年人的腰部位置,個個膘肥體壯,性情極其活潑,許是在飛艇裡關的久了,這門一開,它們就集體衝出,於雨中徹底的放飛了自我。
那個跑,那個蹦,那個滾!
密集拍攝的記者們驚愕的放下手裡的器材,他們看著那群犬衝出白鴿號,把個莊嚴肅穆的迎賓樂隊,衝擊成一灘散沙,刹那間,滿場子都是樂器拐彎的聲音。
就在這群體驚愕,集體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情況下。
北燕皇帝登場了,他穿著一件純黑色的鬥篷雨衣,帶圓邊防雨禮帽,手持證明權利的皇帝權杖,人一出來,就伸出右手卡在嘴裡,對著中州的空氣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而那些狗狗聽到口哨聲後,便集體刹車,紛紛乖順的走到俞東池麵前,將尾巴搖成了一個風車兒。
江鴿子站在避雨處,他也有些驚了,表情雖裝出些肅穆,然而隨著那些狗兒的折騰,現場狼狽太多,他到底是沒忍住,就輕輕的低了頭,肩膀開始顫抖起來。
怎麼辦,國會議員的假發都飛了,露了整個的禿頂,正捂著腦袋頂滿地找假發呢。
儀仗隊指揮茫然的盯著手裡的一團毛發,右手依舊憑著肌肉記憶在有力揮舞。
俞東池抱歉的看著中州來的舊係大臣,還有國會要員們,對了,還有他白胖的侄兒。
他對這小家夥還是挺抱歉的。
他笑著四處揮揮手,雖然沒有接受到迎合的掌聲,然而依舊客氣著說:“哎呀,真是對不住,我,咳,朕訓練了好幾天了,它們本來該排著隊出來的,啊~哈哈哈……”
他笑的十分爽朗,大白牙明亮的在雨中露著,全無一絲半點的皇族風範。
笑完,他彎腰對眼睛閃著小星星的皇子京說:“是小京來接我啊,你都長大了這麼多呢,這裡麵有幾隻是送給你的。”
小孩子總是親近動物的,皇子京與他的父親李拓又最愛狗,聞言便徹底興奮,如不是他的老師段少卿拉住他,這孩子怕是早就蹦過去挑選自己的狗狗了。
至於皇室禮儀,也早就被他忘記的一乾二淨了。
再者,這會子現場依舊一團亂,誰還顧得上禮儀。
“是給我的麼?”小家夥也不自稱孤了,一直反複問著俞東池:“是給我的麼?是給我的嗎?皇叔,皇叔……這些全部~是我的麼?”
他的手伸開那麼寬,也沒有大舌頭,開心貪婪的跟普通小孩兒一般無二。
俞東池笑著對他搖頭:“小京可以選五隻。”看小家夥有些失望,他就彎腰抱起皇子京道:“你這家夥,貪財勁兒倒是像你皇祖母了。”
皇子教師官稱少卿。
段少卿聽北燕皇帝口無遮攔,便低聲勸到:“陛下慎言,這畢竟是在外頭。”
幾個月前,這位段少卿可不是這樣的態度,他最是嚴厲重規矩的。
然而誰家沒有倒黴的親戚呢?作為幾代教育皇室的教師家庭,這位段少卿怎麼可能躲過金融危機。
所以,能有機會聽到明麵上的譴責之語,還是挺過癮的。
可該說的,還是得說。
就是再恨,國體也還是要的。
俞東池沒有搭理段少卿的勸解,他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江鴿子麵前,笑著對他說:“我來了鴿子。”
鴿子笑著點頭,也認真的上下打量俞東池,從這家夥離開北燕未央宮的跳點,他們已經有五十多天未見了吧?
多少~還是有些思念的。
他笑著,伸手接過一把遞來的雨傘,為他撐開遮擋。
俞東池就抱著皇子京筆直的站著,周圍的什麼皇室舊臣,宗室長老,國會議員,他統統看不到,眼裡也就隻有江鴿子。
江鴿子拙言,可此時場合不同,便也覺著該說點什麼,調和一下這莫名的氣氛。
他看看左右,就說:“他們告訴我,昨天來的一位南大陸皇儲,送了他們帝國最漂亮的白水晶雕琢的大皇帝塑像,唔,有一米半那麼高呢……”
俞東池聞言,也相當坦然的說:“您說國禮啊,咱們也有啊!”
說完,他對左右的中州大臣們道:“朕給大皇帝帶來了北燕最好的狩獵犬,為中州,齊國,北燕三國友誼長春,血脈相溶,北燕這次將會捐贈一個動物園……的珍稀動物,以來慶祝九州大皇帝登基盛典。”
中州大臣們表情古怪,才有人想代表皇帝陛下感激一下呢。
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象的高鳴,一切人便看到白鴿號內,慢慢又走出一隻又一隻的大小型野生動物。
大象,老虎,獅子,野牛,野鹿……大概沛梧平原上該有的,北燕皇帝都給可愛的中州國民帶來一隻。
皇子京興奮無比,幾次想掙脫小叔叔的懷抱。
然而他的少卿忠誠熱血,衝過來抱起皇子京便跑了……
母神啊!北燕皇帝這是瘋了麼?瞧那一群野生動物,看眼神就知道這壓根就是隨便野地裡逮的,甭說籠子了,韁繩都沒一根啊!
母神啊,它們是自由走出來的啊!
這下子,國體尊嚴什麼的,統統被眾人拋棄,沒幾十秒的功夫,現場的人散的那叫一個乾淨,隻留下北燕的皇帝及他尷尬的臣民於雨中站立著。
孤獨啊!
周鬆淳打著傘,笑咪咪的走過來調侃:“沒辦法,咱北燕窮,除了這些野生動物,也就是一些沒開發的荒地,對了我們還有好些野人。”
俞東池麵無表情的來了一句:“即便是甲咼人,那也是北燕國民,不是什麼野人。”
周鬆淳對他有著絕對忠誠,聽俞東池不悅,便立刻道歉到:“是小臣的錯兒。”
而俞東池則寬宏大量的一擺手道:“朕寬恕你,下次彆這樣嘍。”
“是……”
蹲在地上逗狗的連燕子聽他們君臣肉麻,便沒抬頭的笑著譏諷:“總而言之,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想對全世界說,你沒錢!”
俞東池聞言使勁兒的點頭道:“對,沒錢!是真沒有,我欠你倆的帳怕是二十年後都還不清了。”說到這裡,他指指白鴿號道:“這個也是貸款買的。”
“哪家銀行這麼傻,敢貸款給你?”
“北燕國家銀行,你不知道麼?”
北燕國家銀行名譽董事連燕子:“……鴿子,我們叛國吧。”
江鴿子誰也不偏心,就隻微笑的站著。
世上最不缺錢兒的大財主連燕子站起來,他指著地上那隻幾乎嚇尿的狗狗道:“我要這隻,對了,這個品種是新發現的吧?”
九州貴族,玩的東西都很生猛。除了飼養野生的大型動物,他們最愛養狗,更喜好秋日狩獵。
如今新時代了,很多皇室的活動被禁止了,然而唯有這狩獵活動始終沒人阻止,也不敢禁止。
整個皇室就是個異人群體,不給他們散發生性的場所,還不知道要招惹來多少麻煩呢。
俞東池點點頭:“你聰明,一眼就出不同了。這是元平東岸的一種狼犬與二季縣那邊的獵犬雜交而成的新犬種,我管它叫元平大丹兒,它極其聰明,體味輕,不掉毛,易訓練,對人也相當友善,是比中州雪獅子還要聰明的狗兒。”
一隻聰明狗兒終於掙脫開礙眼的雨衣,它使勁晃動自己的皮毛,濺了俞東池一身的狗味兒。
現在,江鴿子也看出為什麼俞東池不穿冕服了。
一個狗兒在他身上扒拉一下,幾千貫一件的冕服禮袍,俞東池可穿不起。
即便他是皇帝,他也是真窮,並不比他哥好多少。
跟各家銀行的官司,現在都打到第二場了,還在撕扯呢。
也不是沒法弄錢,像是磐能礦這樣的玩意兒,俞東池隨時可以搞到。
然而他現在要錢做什麼呢?他要解決的問題根本跟錢無關。
皇帝陛下有關狗的牛皮還沒吹完,江鴿子便一攤手道:“所以,我們的國家窮的就隻能社交送狗了麼?”
皇帝陛下當然是不服氣,他大聲抗議到:“嘿!這可是未來全世界排行前三的名犬啊,名犬!我還帶來大地母神聖地遺址挖來的兩斤珍貴泥土,這個可是憑著錢兒是買不到的。”
“還全世界,你的全世界吧。”
“朕怎麼了,朕就不可以有全世界?朕好歹是個皇帝吧。”
“對,沒有國民的皇帝,金宮都住不進去,隻能住胡同的皇帝。”
他們四人如一家人般的伴著瑣碎嘴兒,覺著生活在這一刻,倒是真的滋潤起來了。
說說笑笑著,北燕皇帝跟自己的重臣,丟下一地的動物,坐著車奔著天街潤祥胡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