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長農聞言很坦蕩的搖頭:“對呀……她有點小腦筋,又說的都是實話,那時候我們是喜歡她,她說的每一件都是真事兒……可,這些玩意兒,她能說一天,兩天,就總有賣完的時候吧?”
說完他遺憾的一攤手:“我們的經紀人說,現在對她的辦法就是努力提高她的曝光率,令觀眾對她產生厭惡感,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行內壓低她出場的收入,阻止她進真正的職業圈,她連中等資曆都沒有,我是說藝術行當的資曆,所以……不管她的節目有多少人收看,她的收入是一場五十貫,在中州城這個地方,五十貫能做什麼呢?丟到水裡都不見得有個響動,您注意到了麼?”
俞東池好奇:“什麼?”
鄧長農指著電視機裡的女人,對俞東池解釋到:“她這件裙子上個節目穿過了,拾憶的牌子算中奢,起價應該都在一二百貫,她總不能穿一條裙子上節目吧?我們對她很了解的,她~是有夢想與野心的……她現在,她現在……”
鄧長農語氣猶豫,想給孟曉靜總結出一個準確詞彙。
而坐在一邊兒的江鴿子就忽然一歪頭:“她現在就是在賣人設。”
鄧長農驚喜合掌:“對!賣人設!賣完人設賣人生,爺兒這個詞兒用得好。”
俞東池聞言也恍然的看著江鴿子:“對哦,我都忘記這個詞兒了~跟觀眾賣積極向上的討好人設,吸引大量的關注度,然後候機賣出自己的形象,吸引流量,賺更大的錢兒……這個女人,簡直了……”
他有些佩服的盯著電視,看著侃侃而談的孟曉靜道:“真是……若不是她人品敗壞,還~真是個人才。”
“可惜沒用到正地方。”
江鴿子說完,抬手看看表,他站起來關了電視,看著這院子裡的閒人道:“我一會九州特殊事務局有個小會,恩~就這樣吧。”
說完,他很牛逼的離開了小菜園子,背影偉大而又……那啥。
作為魔魘問題處理專家,人家可是很忙的。
上午九點三十五分。
九州特殊事物總局門前。
總局大都督上官大力與副都統李耀,都是一臉嚴肅,身著軍服,早早就恭候在總局門口等待江鴿子。
當江鴿子準時到達,從車上下來與這兩人對視那刻,雙方都難免在內心深處萌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這才從東岸到現在幾年呢?
麵前這個俊朗嚴正的青年也已經成為一國親王,還是享譽國際的魔魘問題處理專家。
而他倆,已經淪為銀行卡奴,過著想象不到的窮苦生活,如今沒破產就是賺的了,可不敢說不好。
而江鴿子看到李耀,就驚訝的揚揚眉毛。
李耀缺席了一整場的國王登基慶典。
麵前站著的,是一個不穿奇裝異服,氣質猶如從戰場上剛脫離下來殺神,他身上有濃鬱的死氣,身後還跟隨著幾十個死靈。
那些死靈的麵孔,江鴿子不熟悉,然而他們身上的軍服,卻是江鴿子熟悉的款式,這些……是九州的軍人。
江鴿子伸出手先與上官大力握了一下:“很久沒見了。”
上官大力雙手回握,上下有力搖晃:“是的,很久了,親王殿下~這麼稱呼您還真是不習慣。”
江鴿子一笑:“有什麼不習慣的,喊我小江,江鴿子都可以。”
說完他來到李耀麵前,先是打量他,然後就發現他的脖頸左邊,有個繞頸的蜈蚣大疤。
看傷疤的整齊度,這是被人用利器一刀從下向上斜切開的,所以,李耀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又經曆了什麼呢?
李耀似乎很在意脖子上的目光,他咳嗽了一聲,自我嘲笑的說了句:“呦!真是~很久不見了,杆子爺兒,我這也是……嗬,愧活著,死裡逃生,一條賤命……很抱歉,因為這次的經曆,到底是把您這個魔魘問題專家拖進了這次的渾水裡。”
江鴿子聞言搖頭:“沒事兒,應該的,畢竟……我是專家麼。”
他不拒絕一切跟魔魘有關的事情,這是他來蓋爾的最終意義。
他們寒暄問候,接著從九州特殊事務總局的大門口,一直向院內走去。
其實沒到九州事務總局之前,江鴿子對這個特殊的地方,是具有一定的好奇心的。
他以為九州特殊事務總局,就是那種典型的政府大衙門。最少也得有幾十層的摩天大廈規模,衛兵於大門口常年站崗,還得插國旗那種。
可事實上,九州特殊事務總局,就是個在中州城小胡同口臨街的,還算體麵的傳統兩進院落。
它的大門口沒有衛兵,隻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在看大門,對了這老頭兒還養了一隻黃色大狸貓,正臥在傳達室窗沿邊上曬太陽。
那貓對江鴿子很在意,就喵了他一聲兒,江鴿子也毫不客氣的喵了回去。
五月正是丁香的好時候,江鴿子一進院兒,便看到了繞圈的丁香樹,還有一院子的紫色丁香花,對了,還有那種淡然的,綠澀泛苦的隻屬於丁香花的味道。
上官大力一邊走一邊介紹到:“咱們這座老院兒跟金宮一個年份,過去有個衙門叫都城兵馬司,算作保一城平安的地方,後來那個衙門搬走,轉職成了警察衙門,這院兒就分給我們了……
嗨……咱們這地兒簡單,一個門房大爺,三打掃衛生的小傭,還有幾個跑腿兒的小後勤員工,倒黴就倒黴在,咱管著一城的貴族皇室血脈,一單位的紈絝子弟,誰都不愛來守規矩,是誰也得罪不起……所以也就沒個規矩,往日就是出工,都是打發了後勤去挨個通知,您這邊請……”
江鴿子跟他來到後院,一直被他帶到一間挺古老的廂房麵前。
李耀走過去推開門,將江鴿子讓進去。
江鴿子抬腳進屋,一進門便看到了四五位皮膚格外蒼白,都是頂著一腦袋金毛,藍毛的家夥。
這些人看到江鴿子,也紛紛露出合適的笑意,一起站了起來。
江鴿子來的時候就知道,今兒見的人是西大陸邊緣小國的幾位皇室成員,他們有些魔魘的事兒要與他交流。
上官大力隨即進屋,進來就給江鴿子介紹:“殿下,請允許我為您介紹一下麵前這幾位尊貴的客人,他們都來自西大陸佛偈艾利,這次我們的副都統能夠完整的回來,就全靠了佛偈艾利皇室的大力支援……”
最前麵這位老先生有六十多歲,他頭發亮綠亮綠,眼球也是深綠,他五官輪廓很深,肌膚白的能看到皮下的紅血絲,他走過來與江鴿子握手,江鴿子對他一腦袋綠毛分外在意,盯著看了好幾秒。
“這是,佛偈艾利的國巫,三十六福格,您喊他福格先生就好。”
江鴿子額頭太陽穴跳,卻不得不露出禮貌的微笑與人握手。
他說:“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國外的巫呢,您好。”
真是對不住麵前這幾位了。
有個家夥將全身心的力量,使出了百分九十去建造東大陸,然而對其它大陸,他是能應付就應付,有的國家,他甚至懶得給人家去複製一下模板,這就造成了一些很古老的,後來自然分支出去的小國,由於父族沒有原始姓氏,就隻有個名字傳承。
尤其是奴隸社會走出去的那些國家。主人沒有賜予姓氏,他們就沒有姓氏。
並且這些種族對姓氏什麼的也並不在意,就隨便的起了個屬於自己的記號,自然地繁衍到現在。
三十六福格,就代表這位是正統西大陸奴隸後代,他們的這個家族已經傳承了三十六代,如果他們家有五個兄弟,就是,三十六第五福格。
這位叫三十六福格的老先生,是具有一定的傲慢的,他脊梁筆直,態度也端正,伸出手與江鴿子相握的時候,江鴿子能感覺到他手掌心有足夠的厚繭。
並且,江鴿子看到這位老先生的袖口,因為經常使用而摩擦出來的毛邊兒。
三十六福格很客氣的對江鴿子道:“雖然我國已從外交途經遞交了恭賀國書,我還是要代表我偉大的國主,以及國民向您誠摯恭賀,恭賀北燕新國建立,祝北燕國運昌盛,祝北燕偉大的皇帝陛下萬安萬福……”
竟是如此……正式的外交詞彙?
江鴿子刹那呆愣,卻也不得不拿出自己所有的,於電視裡學習的單薄接待國賓教育……呃,他說:“哦~好!同喜,同喜!”
對方聞言一愣,看向上官大力。
上官大力與李耀對視,頓覺尷尬。
江鴿子心裡那張臉熱辣辣的,他想著,媽蛋,老子不說同喜,我圖麼的該說什麼啊?
同賀?同樂?
沒人告訴我要說這個啊?
無論如何,江鴿子這個不合格親王,靠著丟了全國人民,不,也沒有幾個人民,就是一堆兒野人的北燕,用極其不合格的外交辭令,進行了人生第一場詭異的外事活動。
兩邊人相互介紹,互相虛偽寒暄一番之後,總算是圍著會議室圓桌坐下。
江鴿子是個敏銳人,他倒是通過簡單的握手及會麵分析出,對方雖是可以代表一國的代表人,然而大五月的,沒有換洗的正裝,依舊穿著冬日外套進行外事活動,並且這種外套做工極其粗糙,說明該國紡織業還在原始狀態。
這些佛偈艾利人,他們的國家一定不大,並且很窮,甚至,該國的國巫都沒啥好日子,需要每天拿著工具進行原始的勞動,自給自足……
後勤來的小青年拉下屋內的窗簾,而隨著室內燈光黑暗。李耀站了起來,打開攝像機,對著白色的幕布,借著光線對江鴿子介紹到。
“殿下,首先要跟您道個歉。”
江鴿子在燈光的陰影處輕笑:“嗬~道什麼歉?”
李耀歎息:“因我為您帶來的這個消息,會引起不必要的民眾騷動,所以~我邀請您的時候,就說了一點點小小的謊言。”
江鴿子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平靜而祥和不說原諒,也沒有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李耀等了片刻,見江鴿子沒吭氣,就隻好自我奚落一般的苦笑起來,他甚至給江鴿子微微鞠躬說:“真是非常抱歉!可~如果沒有佛偈艾利舉全國之力搭救我……還有那些無辜的人……為了曾經那樣的我,我想,我是回不來了……我……對不起!”
李耀越說越激動,他的身體都開始搖晃了……
這是?經曆了人生巨大的波折?
坐在一邊的上官大力見他情緒不好,便走過去扶住他說:“您剛出院,還是先保重自己吧。”
說完,他將李耀手裡的那根不鏽鋼的指揮棒接過去,遞給了坐在一邊的三十六福格道:“勞煩國巫先生了。”
三十六福格點點頭,站了起來。
李耀坐在江鴿子身邊,他伸出手捂著自己半張臉,語氣裡有著足夠的萬念俱灰:“你知道麼?他們給了我個假消息,我就那樣自大的,狂妄的……帶著組員出去,然後……我,我一個人回來了……”
江鴿子聞言一愣,他看看他背後問: “他們?是誰?”
李耀背後站著一個圓臉的小青年,他在無聲微笑,還伸出手撫摸李耀的頭發。
李耀剛要張口,上官大力卻說:“副都統,我們還是開始吧。”
他說完,對三十六福格先生點點頭。
就這樣,福格先生走到投影屏幕前,給江鴿子介紹起……一個他從未涉及過的世界。
“很抱歉,我的九州語老師教授的詞彙有些古老,大家就勉強聽一下吧,恩~這就是佛偈艾利,各位先生……這就是我的祖國,它的位置在西大陸最北邊,國家麵積一千零八十平方公裡,人口三十一萬,我國水資源缺乏,可以耕種土地不足百分之十,全年降水量不足四百毫米,受教育人群不足國家人口比例的百分之零點三,簡而言之……我們的佛偈艾利,是個貧窮而落後的國家,並且,在我祖國的脊梁上,還趴伏著一隻巨大的惡蛆……”
江鴿子:“魔魘?”
李耀:“不,那是一群……可以打開魔魘地獄的惡魔,我們稱呼他們為……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