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9995 字 8個月前

() 給老班主下葬這天正是初雪,按照老三巷的規矩, 江鴿子今年決定不度尾年, 他要給老人家守六個月的孝, 何明川他們是三年重孝。

今兒天氣寒冷, 卻有小半個城的人到常青山去送。

這麼大的聲勢,這麼悲傷的場麵,可江鴿子就是悲傷不起來,他知道那個價格昂貴,鑲嵌寶珠碧玉的匣子裡是一頭老母豬的屍首, 而且還是外國種的老母豬。

“您說,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看到自己的葬禮?小爺兒, 您說我是不是特彆幸運!有這麼多人來送我啊!您看看我這人緣兒, 他們可喜歡我了。”

薛班主的靈魂飄飛在江鴿子身邊讚歎,他是個心眼兒不大的人, 嘀咕了一會後,就開始認真的打量起~誰來了誰沒來。

一圈兒數完, 還真的給他找出幾個虛情假意, 十分沒有良心的白眼狼來。於是他滿肚子氣的回來跟江鴿子抱怨:“爺兒, 我算是看清楚了,從前一口一個薛爺爺的叫著,那都是虛的,都是奔著我口袋裡的錢兒~現在倒好,我死了他們都不露臉兒,全家都沒來~嘖嘖~我那些年私下裡給的貼補, 算是喂了狗!了”

江鴿子比較好奇,就問:“誰呀?”

“您不認識,牛角頭大雜院的。嗨!也是我的錯……我無兒無女,本想找個背棺的,嗨~就不該開那個頭!”

江鴿子一臉複雜的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靈魂。沒錯,在薛班主心裡他就沒有老過,所以他死了,靈魂也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真的如嫡仙人一般的人品啊。

他低頭嘀咕了一會,忽又抬頭跟江鴿子大聲到:“壞了爺兒。”

江鴿子笑都沒力氣的問:“又怎麼了?”

“我忘記告訴川兒他們,我那存錢的折子在哪兒了!”

“忘就忘了,你的川兒他們比你有錢,如今幾場演出的收入,能頂你一輩子存的數兒,他們不等你這幾個米下鍋。”

“什麼話!我給的就是我給的,他們賺的是他們的,那不一樣……”

這死鬼話真多啊~江鴿子皺眉無聲的歎息。

老班主的身體到底沒抗住,到死都沒有給北燕點亮一顆星星,他是入了決賽圈當晚沒的。

連燕子不是跟他一起去了麼,他本想就地送老班主走,可很奇怪的是,他這麼大的巫,怎麼送老班主的魂魄都□□無比,全無反應。

沒辦法,他們隻好悄悄焚化了他的遺體,按照他的遺願將他海葬了。又連夜在鄧肯本地整了一口大豬燒了,塞到帶來的骨灰盒裡。真是哭都哭不出來的就帶著這老家夥回來了,真是一肚子哀傷都沒地兒宣泄,就帶著這老家夥回來了。

你說你回來就回來吧,就趕緊說說你的遺願,然後打掃乾淨心事兒你早點升天好不好,可他偏就什麼都不說,每天到處飄來蕩去的看新鮮。

最後還興奮的來參加自己的葬禮了。

江鴿子滿麵複雜的看著麵前這個年輕的靈魂。黃伯伯說過他好看,恩!是真的好看,賞心悅目到,你能頓時想起來地球那個女媧造人的傳說。

說當年女媧娘娘覺著自己孤單了,她就用泥巴捏了造小人,可是捏著捏著人家勞累了,厭倦了,不想做手工課了,娘娘就找了一根藤蔓,找了個汙水池子一頓抽,抽出來的那些泥點子,也是人。

看到年輕的薛班主,江鴿子就有這樣的感覺,這是女媧娘娘生產的第一批人類,而旁人呢,興許就是抽出來的泥點子。

年輕漂亮的靈魂,眨巴著世上最勾人的眼睛看著江鴿子問:“小爺兒,您怎麼不說話?”

都說伶人的眼神是練過的,如今看來,這話一點沒假。被這樣的美目盯著嗔怪,江鴿子無奈的小心肝都頓生憐惜之意。

他無奈的解釋:“我~就是覺著這隻老母豬也算是死後哀榮了。”

可不是麼,半城的人來送了。

薛班主輕笑了起來,年輕的嗓子扯出鈴鐺的悅耳聲。

“瞧您說的,我可是真死了的。”

清脆的鞭炮聲四下響起,硫磺的味道彌漫在粉塵當中。

尾月初的天氣兒,常青山的泥土還沒有來得及上凍,早就盤好的地下墓穴窯口外也上好了滑竿兒。

等到黃伯伯一臉麻木的宣布,時間到了,來送葬的人就紛紛取出一枚特質的金屬冥錢往窯口下麵丟。

九州這規矩忒實在,就是關係好的親戚,給你金錢鋪路讓你闊闊綽綽的上路。

本來一般人家的親戚有限,都是一把一把的往裡丟冥錢。可薛班主這不是有人氣兒麼,就隻能規定一人隻能丟一枚。

就這也有人鑽空子,人家丟的是純金鑄造的錢兒,很快,墓穴的地上黃白晶亮,可真是應了那句金錢鋪地的老話。

老班主站在他那五彩大棺木前,跟每個送行人真誠的道謝,告彆,鞠躬。

雖然人家也看不到……他也誠意滿滿。

清早兒五點多出來的,等到丟完冥錢,送行人都下了山,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了。

這時候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了,有何明川他們三,黃伯伯全家,段爺爺全家,六順堂的白蘭花,還有江鴿子跟自己的幾個幼芽弟子。

連燕子壓根沒來,被叨逼叨一路了都,他一眼都不想看這老頭兒了。

江鴿子看安全了,便看看腕表低頭對黃伯伯小聲道:“埋了吧!!”

趕緊埋了吧!憑是誰,大早上起來枕頭邊蹲個話癆靈魂心情都不會好,即便這個靈魂看上去很美,然而他知道真相,這就是個一身豆皮的糟老頭子,他現在還變了,話多驕橫不說,真是又刻薄又刁鑽。

他又不是他的愛人,他才不慣著他的臭脾氣。

何明川他們七八個小夥子相互看看,便一起脫了上衣,露出白斬雞一般的上半身。小夥子們齊齊下腰,將粗壯的白鬆杆子扛起來,一起喊到:“爺!爺!您坐好了!!送您上路嘍……”

薛班主滿麵喜意的盤腿坐在他的大棺上認真的點頭:“坐好了!坐好了!!”

雖已經葬了,儀式必須要享受一次。

江鴿子把手從裘皮披風裡伸出來,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了。

一聲清脆的號子,白鬆杆子一吃力,眼見著這五彩大棺木就要離土……

忽然的,那山下卻傳來一聲嘶啞的聲音道:“等一下!等一下,莫離土……等一等!”

江鴿子捂腦門的手緩緩放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兒。

這大戲……

那人終於是來了……

他複雜的看了一眼薛班主,而薛班主也掂著腳尖往山下看。

山腳下,跌跌撞撞的爬上來好些人。打頭的那人一看就是主角,因為就數他情緒激昂,就數他狼狽。

他一路喊著:“彆埋,彆埋……等一下……”

山路陡峭,這老頭年紀到了,又走的快,就連續摔了好幾下,每一下都是硬邦邦半身著地,真真實實的往地上磕……

可~早乾什麼去了?江鴿子一點都不同情。

一個那麼大的都督,手裡掌握過真正的權利,他就是找一絲空閒想著追憶一下老班主,來老班主的故鄉看看他成長的地方,他就不信他找不到線索。

正想著,又一輛磐能車急匆匆的駛來,又一位小老頭從車上急下來,一下來就跌了一跤,他又什急匆匆的爬起來,往山上衝……還一邊撕心裂肺的喊著什麼……

距離很遠,彆人聽不到,可江鴿子卻能聽到,他喊著:“……商老四,你沒良心!我給你端茶倒水,養兒養女,老子就恨不得給你添痔瘡了,這還不成麼?你到底要怎樣啊~你個沒良心!你怎麼敢什麼都舍了家,舍了孩子們~我這幾十年都白跟你了麼……”

他行動快速的跑到又摔了一下的,曾經的九州陸軍大都督商弈麵前,興許是習慣了,他嘴上罵著,卻想彎腰扶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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