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人並不在,他也隻是溫泉旅館開門時會去幫忙,以及平日裡來看一下早亡兄長的妻子有沒有死在屋子裡,這樣的話哪怕是雅子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了屋子裡,屍體腐爛了,也有一個人能夠替她收拾一切。
“進來吧。”雅子轉頭對太宰治說道:“不用介意,我等一下再拖一下地板。”
太宰治的衣服還在不停地滴水,雅子猶豫了一下,拿了拓人曾經的衣服給他,讓他去洗個澡。太宰治還擰起了那隻黑貓準備幫他也洗一洗。
拓人的東西雅子都沒有怎麼去動,她不在乎那點儀式什麼的,衣物和被子之類的還是照樣有經常拿去洗。
或許在她的心裡,拓人隻是暫時不在她身邊,隻要再等等,他就會從外麵回來,笑著對雅子說道:“我回來了。”
太宰治笑著說道:“對我這麼不設防備可不行啊,雅子小姐。”
他也認出這是曾經在溫泉旅館遇見的女老板雅子了。
雅子歎了口氣,說:“我覺得比起我,你才是更需要注意一下防備我的人,太宰君。”
太宰治聽了雅子的話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笑起來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一樣。
雅子望著他的笑,發起呆來。
“怎麼了?”太宰治問道,他看向雅子時,空洞的左眼凝視著她。
果然,隻有笑容很像那個人啊。
“不,沒什麼。”雅子回答道。
黑貓在兩人的腳下發出了叫聲。
和太宰治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冰箱有麵包,但是不想吃麵包的話外麵左邊走遠一點有便利店和壽司店。不過雅子家裡沒有養過貓,太宰治也需要去便利店買點貓糧),雅子回到了房間。
什麼也不想做,她睜著眼睛靜靜地躺在榻榻米上。
以往覺得舒適的地板此刻隻覺得無儘的冰冷,連她的心臟都被麻痹得渾身發冷。
前幾年她還會不停地找事情做,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任何事情,到現在就已經什麼也不想做了。
雅子睡著了。
等她醒來後,外麵已經是一片黑暗,一片寂靜的空間像是有無數雙手要將她拖到深不見底的深淵裡,胃部傳來了疼痛的灼燒感。
令人感到痛苦的黑夜又來臨了。
雅子在心中這麼想到。
讓人無法喘息、無法逃離的黑夜又來折磨她了。
寂靜的黑夜中,仿佛有無數人在對著蜷縮在被子裡的雅子說話。
去死吧。
哪怕你死了,也沒有人會傷心。
你就不應該誕生下來。
好痛苦。
好想死。
乾脆現在就讓我去死吧。
雅子不停乾嘔了起來,胃部疼痛得她抽搐了起來,雅子睜著眼望著地板,混沌的大腦遲鈍地轉動著。
渾身都麻痹著,空洞的眼睛倒映不出任何的東西,呼吸都變得好痛苦。
明明在遇到拓人之前,雅子的人生一直都是渾渾噩噩的,但也不會思考什麼生存的意義。
但在遇到了他,體會到了幸福與快樂,又突然間失去之後,雅子徹底墜入了深淵之中。
已經無法呼吸了。
人類是見到光明之後就不會再想麵對黑暗的生物。
雅子將自己埋在被中,抽搐著喘.息,已經連淚水都流不出來了,乾涸的眼角隱約都在抽搐著。
榻榻米旁邊放著一個小桌子,小桌子上放著一堆藥。雅子想要去吃,心裡又產生了一種抗拒感,她將它們重新塞到了黑暗處。
好幾次,她回到家,家裡都是一片漆黑。
再也沒有人會等她回來了。
雅子無數次這麼想到。
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雅子愣愣的走到電話前,開始按那幾個早已刻苦銘心的數字。
“嘟——”
電話響了第一聲,無人接通。
“喂,是拓人嗎?我是雅子。”
“嘟——”
電話響了第二聲,無人接通。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不覺中,電話線死死地纏住了雅子的手臂,像是一個禁錮。
“嘟——”
電話響了第三十,依舊還是無人接通。
“我好孤獨。”雅子愣愣地說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電話從手中脫落,掉落在地麵上發出“碰”的一聲輕響。
電話線依舊纏在她的手臂上。
雅子跪倒在地上,原本以為乾涸了的淚水又滴落,啪嗒一聲掉落到地板,她看著纏在手臂上的電話線,混沌的大腦轉動著。
刀子、天台、毒藥......
“雅子小姐。”突然間,一道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打斷了雅子的思考。
“我是太宰,請問可以進來嗎?”拉門照映出了太宰治的身影,雅子抹了抹臉上的雷叔,平複了心情,用平靜的語氣問:“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有事情想要問您。”太宰治聲音聽不出帶有什麼情感,他隻是平靜地說道。
“有什麼事情等明天再說吧。”雅子回複道。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太宰治鄭重地說。
雅子聽了之後,拉開門讓他走了進來。
黑發的男人站在門外,外麵一片漆黑,隻有些許微弱的燈光照在他美麗的臉上,像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夢境。
“晚上好啊,雅子小姐。”太宰治對她露出了一個笑。
雅子冷淡地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雅子小姐,你是在想應該怎麼去死嗎?”
黑發男人平靜地問道。
“......”雅子被他的這份敏銳給愣了一瞬間,隨後她沉默地點點頭。
“那麼。”太宰治對她露出了一個笑,說:“和我一起去死怎麼樣?”
他這麼說著,對雅子伸出了手。
在雅子眼中的世界,他像是不可思議之國的兔子先生,為她打開一扇炫目夢境的大門。
灰暗的世界猛地出現了一絲光彩。